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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一回 唐天子斗鸡 杨国舅私妹(3)


  奴曰:“死时固不觉其死;但忽于门前见仪仗,拥一贵人经过,有似君王;奴潜窥之,遽有数人走来擒去,至一峭拔奇秀之山。俄至一大楼下,须臾,有三四人,黄衣小儿曰:‘且立于此,候君旨。’见殿上卷一朱翠帘,依稀见一贵人,坐临砌阶,似专断公事;殿前东西立仗卫,约千余人。有朱衣人携一文簿奏言:‘是新奉命乱国革命位者,安禄山及禄山后相次三朝乱主,兼同时悖乱贵人定案。’殿上人问朱衣曰:‘大唐君隆基,君人之数虽将足,寿命之数未足,如何?’朱衣曰:‘大唐之君,奢侈不节俭,本合折数,但缘不好杀,有仁心,故寿命之数在焉。’又问曰:‘安禄山之后数人,僭为伪王,杀害黎元,当须速之,无令杀人过多,以伤上帝心虑,罪及我府。事行之日,当速止之。’朱衣奏曰:“唐君绍位,临御以来,天下之人安居乐业,亦已久矣。据世运推迁之数,天下之人,自合罹乱惶惶;至于广害黎元,必不至伤上帝心也。’殿上人曰:‘宜速举而行之,无失安禄山之时也。’又谓朱衣曰:‘宜便先追取李林甫、杨国忠也。’朱衣曰:‘唯。’受命而退。俄又有一朱衣,捧文簿至,奏曰:‘大唐第六朝天子复位,乃佐命大臣文簿。’殿上人曰:‘可惜大唐世民效力甚苦,方得天下治,到今日复乱也!虽嗣主复位,乃至于末代,终不治也。’谓朱衣曰:‘但速行之。’朱衣奏讫,又退。及将日夕,忽殿上有一小儿,急唤苍璧,令对见。苍璧匍匐上殿,见殿上一人坐碧玉床,衣道服,戴白玉冠,谓苍璧曰:‘当即回,寄语林甫,速来归我紫府,应知人间之苦也。’放苍璧回阳。

  林甫闻言,知不久于人世,从此精神懊丧,语言恍惚。林甫私党吉温,知李丞相势且倒,急投国忠,谋夺林甫政。林甫知之,大怒伤肝,呕血数升。玄宗知之,犹以马舆从御医,珍膳继至,诏旨存问,中官护起居。病剧,巫者视疾云:“见天子当少闲。”

  玄宗闻之,欲往丞相宅视这,左右谏止;乃诏林甫出廷中,帝登降圣阁,举红巾招之,林甫已不能兴,左右代拜。杨国忠适使蜀回,谒李丞相。林甫下床垂涕,托后事,曰:‘死矣!公且不食而死。玄宗拜杨国忠为右丞相,兼文部尚书集贤院大学士,监修史崇玄馆大学士,太清太微宫使,更兼旧时节度使、采访使、判度支,一人领四十要职,皆贵妃在旁前为之说项。一时国忠权侵中外,便穷追李林甫生前奸事,毁林甫家。帝以为功,封卫国公。

  国忠与虢国夫人兄妹通奸,路人皆知。虢国夫人居宣阳坊左,国忠在其南。国忠自宫廷出,即还虢国夫人第,郎官御史白事者,皆随以至。兄妹居同第,出并骑,互相调笑,施施若禽兽然,不以为羞,道路耻骇。每遇大选,就虢国夫人第唱补;堂上杂坐女兄弟观之,士之丑野蹇伛者,呼其名,辄笑于堂,声彻诸外。

  士大夫诟耻之,恬不为怪。此时玄宗皇帝时临幸杨丞相家,铦、锜二兄弟,韩国、虢国、秦国三姊妹宅第,连绵相望,玄宗幸国忠第,必遍幸五家。在虢国夫人第中,欢宴最久;皇帝第一次临幸,便赏赐不计其数。驾出有赐,名曰饯路;驾返有劳,称曰软脚。远近馈遗阉稚、歌儿、狗马、金贝,门如山积,贿赂公行,毫无顾忌。国忠盛气骄愎,百官莫敢相向。

  此时满朝唯安禄山仗贵妃宠爱,骄傲不相让。国忠原与禄山互通声气,禄山未得幸前,因兵败押至京师,几至处死,幸投国忠门下,得以身免;故林甫擅权之时,国忠常与禄山同谋倾轧。及林甫卒,国忠气焰日甚,禄山在朝,有两虎不相容之势。国忠常在玄宗前毁禄山,玄宗因禄山为贵妃所亲昵,心怀疑忌,亦急欲为调虎离山之计。

  林甫在日,亦曾上计,谓以陛下雄才,国家富强,而夷狄未灭者,因用文吏为将,畏矢石,不身先士卒;不如用蕃将,彼生而雄伟,马上长行,诚天性然也。若陛下感而用之,使必死,夷狄不足图也。今因国忠时时不满意于禄山,将相不和,是国家的大患,便与贵妃言之,欲遣安禄山领兵边防;那安禄山自得孙孝哲母,重续前缘,恩情颠倒,便亦不甚思念贵妃。禄山身躯日胖,两臂垂肉,终日张臂而行;入宫每多顾忌,深以为苦。非妃子宣召,亦少入宫廷。

  贵妃念之虽甚切,然亦不便形诸辞色;见皇帝问,亦只得唯唯承诺,却暗暗使人与禄山通消息。

  禄山见国忠与己相仇,便有谋反之意,每过朝堂龙尾道,必向南北睥睨,良久方去。又筑城于范阳北,号称雄武城;招兵积谷,养蕃中子弟八千人,为假子。教家奴善弓矢者数百人,畜大马三万,牛羊五万,汲引同类,各据要津。私与胡人往还,诸道岁输财百万,大会群胡,禄山踞重床,燎香陈怪珍,胡人数百,侍左右,引见诸贾,陈牺牲,女巫鼓舞于前以自神。阴令群贾市锦彩朱紫服数万为叛资。月进牛、骆驼、鹰、狗、奇禽异物以蛊帝心,而人不知。自以无功而贵,见天子盛开边,乃绐契丹诸酋,大置酒毒焉。既酣,悉斩其首,先后杀数千人,献馘阙下;帝不知,赐铁券封柳城郡公,又进乐平郡王。禄山生子十一人,玄宗以其长子庆宗为太仆卿,庆绪为鸿胪卿,庆长为秘书监。但安禄山的行为,却一天跋扈似一天。

  当时有一位武将,名郭子仪的,本是华州郑县人氏,学得满腹韬略,秉性忠正,以武举出身,进京谒选。眼见杨国忠窃弄威权,安禄山滥膺宠眷,把一个朝廷,弄得个不成模样,因此他怀着满腹义愤,无处发泄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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