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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回 恩怨分明美人成烈女 忠义昭著内宫护幼君(1)


  凤君坐在七宝香车里,后面五百名甲士簇拥着;又有宇文庆德和两位大臣,跨马护送,一路上何等荣耀。看看到了东坊,前面一座高大门楼,凤君在车中吩咐一声说到了,那车马一齐停住。这屋子外面来了许多兵马,把屋子里的人,吓得个个向门外探头儿。内中有一个老婆婆,她却认识车子里坐着的是娇娜小姐,忙嘴嚷着小姐,一颠一蹶地赶出门来,拉住凤君的手。

  原来这凤君并不是别人,便是那第一回书上表过的范阳太守朱承礼的女儿娇娜小姐,那凤君是她选进宫去以后,改的名儿。这高大门楼,也并不是什么娇娜小姐的家,竟是他表兄申厚卿的家。这申厚卿和娇娜小姐,上回书上不是表明过,很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私情吗?而且娇娜小姐的身体,早已给厚卿破了,厚卿住在他舅父家里,和娇娜暗去明来,偷情也不知道偷过几次了,在他两人,以为终身之事,可以千妥万当的了;谁知自从厚卿和娇娜小姐分别过以后,他们的终身大事,便大大的变起卦来了。

  厚卿也曾和他父母说知;几次打发人去向朱承礼求亲说媒,谁知这朱太守心眼儿十分势利,任那媒人如何说法,他总绝口回覆说:“我家女儿的亲事,早已配定的了。”

  其实他全没有这一回事;他眼中却瞧不起申家,他原知道女儿长得十分美貌,如今天子好色,他尽可以靠着女儿的颜色,谋些高官厚禄。他自从那日去迎接总管太监许廷辅回家来以后,便早已打定了这个主意。他见尽多有绅富人家,把他亲生的女儿送进宫里去,得了皇帝的宠爱,合家父兄封侯的封侯,拜相的拜相。朱承礼看得眼热了,所以见申家来求亲,他便绝口不允。谁知他夫人荣氏,是十分爱这外甥儿厚卿的,照荣氏的意思,这头亲事,是千肯万肯的了。

  还有那娇娜小姐,自从厚卿去了以后,便好似掉落了魂灵,天天伸长了粉颈儿,盼望申家有人来说媒;好不容易,盼望得媒人来了;谁知这无情无义的父亲,竟把这头亲事绝口回覆了。当时不但是娇娜小姐心中懊丧,便是荣氏心中也很觉可惜。连那大姨娘飞红,也郁郁不乐起来!

  飞红几次在他老爷跟前劝说:把俺家小姐,配给申家的外甥哥儿,真是门当户对,一双璧人!俺们原是旧亲,又可以亲上加亲。飞红的一张嘴,原是伶牙俐齿的,又是朱太守言听计从的;谁知只有这件亲事,朱太守却一句话也不肯听,荣氏的说话,更是不愿听了。为了娇娜小姐的亲事,他老夫妻两人几乎反目。

  后来许廷辅第二次来采访美女的时候,朱承礼究竟拿他亲生的女儿,献了上去。可怜娇娜小姐和他父母分别的时候,哭得何等凄惨!朱承礼心中也觉得不忍,但为前途的功名富贵起见,也只得狠一狠心肠,和他女儿今生今世永别的了。

  可怜娇娜小姐临走的时候,既舍不下父母,又挂念那厚卿哥哥,她一阵子伤心,早已晕倒在车儿里,待得清醒过来,离家已是远了。她便拭去眼泪,从此不哭了。她一路上打定两个主意:第一个主意,进得宫去,决计不和皇帝见面,一来替厚卿守着清洁的身子;二来不得皇帝的宠幸,她父亲也决计得不到好处,也叫父亲冷了这条富贵之念。第二个主意,她在宫中静心守着,得有机缘,便把这淫乱的皇帝刺死。她在家里,常常听厚卿说起这隋炀皇帝如何淫乱暴虐,她原痛恨在心;如今又因供皇帝的淫乐,打破了和表兄的一段好姻缘,又把自己的终身埋没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;因此她把个隋炀帝越发恨入骨髓。

  她在宫里,每到夜静更深的时候,便悄悄地出来,当天烧三炷香:第一炷香是愿皇天保佑她厚卿哥哥,长寿安康;第二炷香是愿天公帮助她早早报了这昏君的仇恨;第三炷香愿天保佑她保住贞节而死。这三句话,娇娜小姐在睡里梦里,也念着不忘的。那夜给宇文庆德撞破了,说什么愿天保佑她早得富贵夫婿的话,原是哄着庆德的。谁知庆德竟认作是真的,便依着娇娜小姐的话,拼命地干起来。居然那炀帝的一条命,被娇娜小姐一句话,轻轻地弄丢了。

  娇娜小姐看看这宇文庆德的痴情,真痴得利害,倘然没有申厚卿的一段恩情在前,这宇文庆德的人才,也中得娇娜小姐的意了。无奈她立愿在前,替申厚卿守一世贞节的了,便任你宇文庆德琼姿玉貌,厚爱深情,她都不在心上;但她知道此生若不离了宇文庆德,依旧不免要给他糟蹋了身子,因此心生一计,只推说父母家住在聊城地方,把宇文庆德引到这东坊地方来。

  这东坊人家,原不是什么娇娜小姐的家里,竟是那申厚卿的家里。申厚卿这时父亲已死,只有母亲朱氏在家,厚卿自从朱家的亲事不成,他也立志终身不娶;也无意功名,只伴着母亲住在家里。忽然听得门外马嘶人喧,家里上下的人,都涌出去看。停了一回,那老婆婆扶着娇娜小姐,走进院子来,后面跟定了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少年英雄。这老婆婆原是从前在朱家伺候荣氏的,所以认得娇娜小姐。当时申厚卿见了娇娜小姐,好似半天里落下来的一般,忙抢上前去拉住娇娜的手。

  娇娜急甩脱手说道:“哥哥请站远些,如今俺的身子,被别的男子拥抱过,已不是干净的身子了;俺的手被别的男子把握过,已不是干净的手了;俺的嘴被别的男子亲接过,已不是干净的嘴了;但是哥哥也须可怜俺,原谅俺,俺原是要报仇,出于不得已……”说着止不住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。

  那朱氏见自己娘家的侄女儿来了,十分欢喜,亲自出来搀扶她。谁知娇娜小姐,噗地跪翻在地上,把自己在宫里做的事体,一五一十地说了;又回过身来向厚卿拜了几拜,说道:“哥哥!如今妹子的身体污秽了,今生今世不能再事奉哥哥的了。哥哥千万不要以妹子为念,好好看奉姑母,娶一房贤淑的妻子,团圆了一家骨肉,妹子便是死在九泉之下,也是瞑目的了。”

  说着,看她袖中拔出一柄雪亮的尖刀来,向粉颈子上直刺。那申厚卿和宇文庆德见了,同时抢上前去夺时,早已来不及了。一朵娇花,倒身在血泊里。

  宇文庆德和申厚卿两人,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,怔怔地看了半天。宇文庆德才叹了一口气,伸手在厚卿肩上拍了一下,说道:“美人儿是你的,终是你的。”

  说着一甩手,转身大踏步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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