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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弑寝宫炀帝死 烧迷楼繁华终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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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宫内的宫人内相,逃的逃、躲的躲,俱各寻生路,不知去向。炀帝跟前,唯幼子赵王杨果,乃吕妃所生,才一十二岁,跟定不离。见炀帝蓬头跣足,仓惶无计,便扯住衣服,号淘痛哭,不能住声。炀帝亦哭道:“汝父不德,今日不能保身,与汝童稚无干。汝可速去!” 赵王哪里肯去,扯着炀帝,只是痛哭。裴虔通道:“左右是死,哭杀也不能生,何不早早动手!” 遂走上前,扯过赵王照头一剑,可怜金枝玉叶的一个王子,竟死在逆贼之手。正是: 上不能保身,下不能保子。 试问其故何,荒淫遂至此。 裴虔通杀了赵王,一腔热血溅了炀帝一身,吓得炀帝心胆俱碎,半晌做不得声。裴虔通那管好歹,便乘势儿提着剑,竟奔炀帝。炀帝见势头来得恶,慌忙大叫道:“休得动手!天子死自有法,汝岂不闻诸侯之血入地,天下大旱?诸侯尚且大旱,况朕巍巍天子乎?可将鸩酒来。” 马文举道:“鸩酒不如锋刃之速,何可得也。” 炀帝大哭道:“朕为天子一场,乞全尸而死,勿使彰露。” 令狐行达随取白绢一匹进上,炀帝接绢大哭道:“昔日院妃庆儿,梦联白龙绕颈,今其验矣。” 司马德勘道:“陛下请速速自裁,许公等久。” 炀帝犹延捱不舍。令狐行达遂叫众武士一齐动手,将炀帝拥了进去,用白绢生生缢死,时年三十九岁。后人读史至此,有诗吊之曰: 隋家天子系情偏,只愿风流不愿仙。 遗臭谩留千万世,繁华占尽十三年。 耽花嗜酒心头病,殢粉沾香骨里缘。 却恨乱臣贪富贵,宫庭血溅实堪怜。 又云: 千株杨柳拂隋堤,今古繁华谁与齐! 想到伤心何处是,雷塘烟树夕阳低。 史臣断曰: 炀帝爰在弱龄,早有令闻。南平吴、会,北却匈奴。昆弟之中,独著声绩。于是矫情饰貌,肆厥奸回。故得献后钟心,父皇革虑。大方肇乱,遂登储位,践峻极之崇基,承丕显之休命也。地广三代,威振八;单于顿颡,越裳重驿。赤仄之泉,流溢于都内;红腐之粟,委积于塞下。负其富强之资,思逞无厌之欲。狭殷周之制度,尚秦汉之规模。恃才矜己,傲狠明德;内怀险躁,外示凝简。盛冠服以饰其奸,除谏官以掩其过。淫荒无度,法令滋章;教绝四维,刑参五虐;锄诛骨肉,屠剿忠良。受赏者莫见其功,为戮者不知其罪。骄怒之兵屡动,土木之工不息。频出朔方,三驾辽左。旌旗万里,征税百端。猾吏侵渔,民不堪命。乃急令暴条以扰之,严刑峻法以临之,甲兵威武以董之,自然海内骚然,无聊生矣。 司马德勘等缢死炀帝,随报之宇文化及。宇文化及道:“斩草不可留根。” 遂令裴虔通等,勒兵杀戮宗戚。蜀王杨秀、齐王杨陈,以及各亲王,无论少长皆被诛戮。唯秦王杨浩,素与宇文智及往来甚密,故智及一力救免,方得保全。宇文化及既杀了各王,随自带甲兵直入宫来,要诛戮后妃,以绝其根。不期刚走到正宫,只见一妇人,同了许多宫女,在那里哀哀啼哭。 宇文化及看见,忙厉声喝道:“汝是何人,在此啼哭?” 那妇人慌忙跪倒说道:“妾乃帝后萧氏,望将军饶命!” 宇文化及因见萧后花容月貌,大有姿色,心下十分眷爱,便不忍下手。因说道:“主上无道,虐害百姓,有功不赏,众故杀之,与汝无干。汝弗惊怖,我虽擅兵,亦不过除残救民,实无异心。倘不见嫌,愿共保富贵。” 此时萧后已在九死一生之际,得宇文化及声口留情,便涕泣说道:“主上无道,理宜受戮;妾之生死,全赖将军。” 宇文化及说道:“但放心,此事在我为之,料不失富贵也。” 萧后道:“将军既然如此,何不立其后以彰大义?” 宇文化及道:“臣亦欲如此。” 遂传各官道,奉皇后懿旨,立秦王杨浩为帝。自立为大丞相,总摄百揆。封其弟宇文智及与裴矩为佐仆射,封异母弟宇文士及右仆射,长子承基、次子承祉,俱令执掌兵权。其余心腹之人,俱各重重封赏;又杀牛宰马,大宴群臣。酒行数巡,因说道:“吾本无压众之心,汝等谬推为主。我自谅德薄,不足以当大位,故仍立新君。但一番更始,与旧不同。有功者必赏,有罪者必罚。国有常刑,军有纪律,各宜遵守,勿得违犯。” 众臣齐声应道:“丞相之命,谁敢不遵?” 宇文化及大喜。又命进酒,大家尽欢方散。次日又传出令来道:“主上无道之事,皆奸臣虞世基、裴蕴、来护儿等数十人所为。今日昏君既诛,奸人岂容在侧!可收戮于市,以警后人。” 司马德勘与裴虔通等得了令,遂带领甲兵,将数十个助桀为虐的奸臣,都一齐拿至市中同戮。虞世基之弟虞世南,闻知此事,慌忙跑到市中抱住世基,号淘痛哭,请以自身代死。左右报知宇文化及。宇文化及传令道:“昏君之恶,皆此贼积成,岂可留之!且吾倡大义,只除奸佞,安可殃及好人?” 竟不听。可怜众奸臣,献谀献媚,不知费了多少心力,方得高官厚禄,能享用得几日,便一旦同被诛戮,身首异处,好不苦恼。正是: 奸人得志弄权时,只道天心再不移。 岂料一朝机局变,身膏斧钺臭名遗。 宇文化及既杀了众奸臣,又传旨查在廷臣僚,昨日有几人不至。赵行枢等查了回复道:“大小官员俱至,唯仆射苏威与给事郎许善心,二人不到。” 宇文化及道:“二人素有重名,可恕其一次。再差人去召,如仍不前来,即当斩首示众。” 却说苏威因谏炀帝罢选美女与修筑长城,被炀帝削职罢归。后来虽又起官,终然有几分侃直之名,当日闻炀帝被弑,竟闭户不出。次日见有人来召,自思逆他不得,遂出往见。宇文化及大喜,遂加其官为光禄大夫。后人悲其直节不终,作诗伤之曰: 当时直谏言殊凛,今日如何屈膝行! 总是头颅拚不得,前忠后佞负虚名。 且说许善心字务本,乃高阳新城人。九岁而孤,惟母范氏,殷勤鞠养成人。仕隋为礼部侍郎,因屡谏忤旨,遂降为给事郎。闻宇文化及之变,因闭门痛哭,不肯入朝。次日化及差人来召,许善心必不肯往。其侄许弘仁劝之说道:“天子已崩,宇文丞相总摄大政,此亦天道人事代终之常,何预叔事?乃固执如此,徒自苦也。” 许善心说道:“食君之禄,当死君之难;虽不能死,焉能屈膝而拜逆贼乎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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