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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客印月怜旧分珠 侯秋鸿传春窃玉(3)


  秋鸿道:“请行!快走!我好关门。”

  进忠道:“去也罢了,只是你的恩情未曾报得。”

  秋鸿道:“哎!我也没甚恩情到你,也不要你报,快些去罢!”

  进忠抱住道:“姐姐,你怎下得这狠心来推我?”

  秋鸿道:“这样坏心的人,本不该理你。”

  进忠道:“我怎么坏心?”

  秋鸿道:“你还说心不坏,该雷打你脑子才好。你不坏心,对天赌个咒。”

  进忠道:“没甚事赌咒?”

  秋鸿道:“你心里是要我做红娘,故先拿我试试水的,可是么?”

  进忠笑道:“没这话。”

  秋鸿道:“没这话,却有这意哩!”

  进忠跪下道:“好姐姐,你既晓得,望你代我方便一言。”

  秋鸿道:“你两人勾搭,我也瞧透了几分,他也有心,只是不好出口。连日见他愁眉忧郁,常时沉吟不语,短叹长吁,懒餐茶饭,见人都是强整欢容,其实心中抑郁。我且代你探探口气看。只是七主子面前,切不可走漏风声,要紧!去罢,我来了这一会,恐他疑惑。”

  进忠忙取出棉绸来与他。

  秋鸿下楼到房内,印月道:“你一去就不来了,做甚么的?”

  秋鸿道:“舅舅不在楼上,在邱先生书房里,没人去请。我在门前等了一会,才有个学生出来,叫他去请了来。舅舅说没有好洗白,到有匹好沙坝棉绸,把三四个箱子寻到了,才寻出来的。”

  印月接来看时,果然厚实绵软。放在桌上说道:“楼上可冷么?”

  秋鸿道:“外面要下雪哩!怎么不冷?”

  印月道:“你种个火送了去。”

  秋鸿道:“舅舅说日里冷得还可,夜里冷的难熬。”

  印月道:“他独宿,自然冷。”

  秋鸿道:“他说自己冷还罢了,又念着娘一个人受冷。”

  只这一句话,触动了印月的心事,不觉两泪交流,一声长叹。秋鸿道:“娘这样凄凉,何不买些酒,请舅舅进来消闷也好。”

  印月道:“我手内无钱,又没情绪。”

  秋鸿道:“舅舅还说有许多话要同娘谈,连日因七爷在旁,不好说得。”

  印月道:“他有甚么话对我说?”

  秋鸿道:“他也曾对我略说了说。他说当日在处婆家同娘在一处顽,时刻不离。外婆极爱他,曾将娘亲口许过他的。不料他们去后,外婆改变前言,许到这里。如今在此相会,也是前缘不断。如今又知娘与爷不投,他却十分怜念。连日见娘没点情意到他,故此他也就要回去哩。”

  印月道:“当初小时顽耍,果然相好,至于外婆许与未许他,我就不知道了。只是临别时,曾记得外婆说道:‘异日哥哥相会,当以骨肉相待。’他去了十数年,音信不通。非是我负心,我也不知嫁了这个呆物,也是我前世的冤孽,但愿早死,便是生天。自他来了两个月,非不欲尽情,无奈手头短少,权不在已。我日夜在心,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,这是瞒不过你的。你只看我这些时,面皮比前黄瘦了多少?”

  秋鸿道:“他难道要图娘的酒食么?只是娘把点情儿到他,留他留儿,他才好住下。”

  印月道:“你叫我怎样才是尽情?”

  秋鸿道:“只在娘心上,反来问我?”

  印月道:“你且去留他,把这话儿对他说就是了。”

  秋鸿扇着了火,提到楼上,见进忠面朝里睡着,便去摇他。进忠知道是他,却推睡不理。秋鸿见壁上挂了根鞭子,取在手,认定进忠屁股上,“嗖”的一下,打得进忠暴跳起来,道:“是谁?”

  秋鸿道:“我奉圣旨到此,你不摆香案来接,还推睡哩!”

  进忠道:“你莫打,也来睡睡。”

  秋鸿“嗖”的又是一鞭子,进忠骂道:“好臊根子,我就……”

  秋鸿道:“你就怎么样?还狠嘴,定打你一百。”

  又没头没脸的乱打。进忠急了,夺过鞭子就来抓好。秋鸿往外就跑,被进忠赶上,忏腰抱住着:“你打得我够了,也让我抽你几百。”

  秋鸿道:“才去迟了,娘疑惑哩!如今且说正经话,东方日子长哩。”

  进忠才放了他,问道:“所事如何?”

  秋鸿道:“不妥,说不拢。”

  进忠道:“你可曾说?”

  秋鸿道:“我细细说了,他只是不认账。他说姨兄妹只好如此而已,若再胡思乱想,即刻赶你走路。”

  进忠道:“好姐姐,莫哄我。你才说奉圣旨,必有好音。”

  秋鸿道:“奉旨是送火与你的。”

  进忠道:“送火我烘还是一片热心。”

  秋鸿道:“接旨也该磕头。”

  进忠道:“若有好音,就磕一万个头也是该的。”

  秋鸿道:“只磕一千个罢。”

  进忠真个磕了个头,秋鸿道:“这是接旨的,还要谢恩哩!”

  进忠道:“等宣读过,再谢不迟。”

  秋鸿道:“也罢,先跪听宣读。”

  进忠没奈何,只得跪下。秋鸿便将印月的话一一说了。进忠爬起来道:“意思虽好,只是尚在疑似之间。”

  秋鸿道:“你去买些酒肴来,进去同他谈谈,随机应变,取他件表记过来,使他不能反悔,若可上手,就看你造化何如。切不可毛手毛脚的,就要弄裂了,那时不干我事。我去了,你快些来。”

  进忠同下楼来,到酒馆中买了酒肴,叫把势送了来。自己到里面叫秋鸿,同了小厮拿到房里。秋鸿已预备下热汤热酒,请过黄氏来。印月道:“小姑娘也请来坐坐。”

  黄氏道:“他怕冷,不肯下炕。”

  进忠道:“送些果子去。”

  印月拣了盘果肴并酒,着秋鸿送过去。三人饮了多时,点上烛来,黄氏先去了。二人谈笑谑浪,无所忌惮。秋鸿也在旁打哄。进忠向他丢个眼色,秋鸿便推做事出去了。进忠道:“一向有些心事要同贤妹谈,因未遇空,……”

  印月道:“哥哥心事,秋鸿已说过了,只是我在此举目无亲,得哥哥常在此住住也好。无奈为贫所窘,不能尽情,若有不到之处,望哥哥海涵,怎说要去的话?”

  进忠道:“因出外日久,要回去看看母亲,只为贤妹恩情难忘,故不忍别去。虽托秋鸿代陈,毕竟要求贤妹亲口一言,终当衔结。”

  印月道:“我两人自小至亲,情同骨肉,凡哥哥所欲,无不应命。”

  进忠道:“别的犹可,只是客邸孤单,要求贤妹见怜。”

  印月低头,含羞不语。进忠忙跪下哀求,印月作色道:“哥哥何出此言!”

  把手一拂,也是天缘凑巧,进忠刚扯着他手上珠子,把绳子扯断了,掉下来。秋鸿见印月颜色变了,忙走进来道:“呀!娘的珠子掉了。”

  进忠起来,拾得起珠子说道:“想当日在林子内拾此珠,才得相会,今已十数年,又得相逢。”

  拿在手中玩弄不舍。印月道:“这珠子蒙姨娘拾得还我,哥哥若爱,就送与哥哥罢。”

  秋鸿道:“送一颗与舅舅做个忆念,这两颗娘还带着,心爱的岂可总送与人?”

  遂拿了两根红绳子穿好,代他二人各扣在手上。进忠正要调戏与他,忽听得黄氏着小丫头问角门可曾关,进忠只得出去。秋鸿提灯送到楼上,回来关门宿了。

  次早,侯七走上楼来,进忠道:“连日都不见,今日起得好早,天冷烫寒去。”

  侯七唯唯答应,下楼去了。少顷,秋鸿送上脸水来,进忠道:“老七可在家?同他烫寒去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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