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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回 窦建德谷口被擒 徐懋功草庐订约(3)


  此时建德手下被拿的,有五万余人。秦王道:“杀之可惜,不如放了,任他们回转乡里。”

  众将恐放还又与我为敌。徐懋功道:“窦建德也是草泽英雄,有众二十万,败亡至此,那一个还敢收合来与我们战?放去正使他传殿下恩威,山东河北,可不战而自下了。”

  诸将皆心服其言。秦王心下转道:“柴绍夫妇既统兵到此,为甚不来相会,莫非被建德余党赚去?”

  忙差人问前队将士,有的说已往洛阳去了,秦王便不再问。因对懋功说道:“我在这里,整顿军马。卿同诸将,先往洛阳,烦到乐寿,收拾了夏国图籍,安抚了郡县,火速到洛阳来会合。”

  懋功领命。到次日,即便带领自己人马起身。不一日到了乐寿。懋功即传令箭一技与王簿,叫他晓谕军士:不许妄戮一人,不许搅扰百姓,违者立斩示众。乐寿城中百姓,一闻夏王的凶信,只道唐兵来,不知怎样扰害地方。岂知徐军师约法严明,抚慰黎庶,井井有条。

  因此市廛老幼,各各欢喜,迎于道路。懋功进城来,将府库打开,查点明白,又将仓廒尽开,召几个耆老,叫他们报名给领官粮,赈济穷黎。那五六个耆老,伏地而泣道:“夏国治国,节用爱人,保护赤子,时沐恩泽。今彼一旦失国,我济小民,如丧考妣,又安忍分散其储蓄?今蒙将军到郡安抚黎民,秋毫无犯,实出望外。愿留此积蓄,以充军饷,则乐寿虽不沾其惠,亦感将军之德矣。”

  懋功点头称善,便将仓库照旧封好,来到建德宫中。只见朝堂一个纱帽红袍的官儿,面色如生,向西缢死在梁上,粉墙上有绝句一首道:

  几年肝胆奉辛勤,一着全输事业倾。
  早向泉台报知己,青山何处吊孤魂。
  ——夏祭酒凌敬题

  懋功读罢壁间之诗,不胜浩叹,忙叫军士,去备棺木殡殓。又走到内宫来,只见宫中窗牖尽开,铺设宛然。面南一个凤冠龙帔的妇人,高高的悬梁缢在那里。两旁四个宫奴,姿色平常,亦缢死在侧。懋功知是曹后,忙叫人放下,亦备棺木好好盛殓。搜索宫中,止不过十来个老宫奴。懋功想道:“闻得窦建德,有个女儿,勇敢了得,为何不见?”

  询问宫奴。宫奴答道:“前日孙安祖回来,报知父皇被擒,那夜公主同了花木兰,就不知去向了。”

  徐懋功对王簿道:“窦建德外有良臣,人有贤助,齐家治国,颇称善全。无奈天命攸归,一朝擒灭,命也数也,人何尤焉!”

  当初隋炀帝传国玉玺并奇珍异宝,窦建德破了宇文化及,都往归夏国;懋功一一收拾,并图书册籍,装载停当。晓得有个左仆射齐善行,名望素着,养老致仕在家,请他出来,要他治守乐寿。齐善行辞道:“善行年迈病躯,与世久违,愿将军另选贤豪,放某乐睹升平。”

  懋功道:“眼前苦无其人,公何必苦辞?”

  齐善行道:“仆有一人,荐于麾下,必能胜其任。”

  懋功道:“请问何人?”

  善行道:“此人姓名不知,人只叫他是西贝生。闻他昔年曾在魏公麾下,为参谋之职。今隐居拳石村,卖卜为活。此人大有才干,屈其佐治,必得民心。”

  懋功道:“今屈尊驾暂为权摄,待我访西贝生来,兄即解任何如?”

  齐善行不得已,只得收了印信,权为料理。懋功整顿军马起行,因问土人:“拳石村在何处?”

  土人道:“过雷夏去三四里,就是拳石村。”

  懋功命前队王簿速速趱行。

  不多几日,前队报说,已到拳石村了。懋功把兵马寻一个大寺院歇下,自己易服,扮作书生,跟了两个童子,进拳石村来。原来那村有二三百人家,是一个大市镇。到了市中,只见路上一面冲天的大招牌,上写道是:

  西贝生术动王侯,卜惊神鬼,贫者来占,分文不取。

  懋功问村人道:“这西贝生寓在那里?”

  村人把手望西一指道:“往西去第三家便是。”

  懋功见说,忙进弄内,寻着第三家,只见门上有副对联,上写道:

  深惭诸葛三分业,且诵文王八卦辞。

  懋功知是这家,便推门进去,只见一个童子,出来说道:“贵人请坐,家师就出来。”

  懋功坐了片时,见一个方巾阔服的人,掀帘走将出来。懋功定睛一看,不觉拍手笑道:“我说是谁,原来贾兄在此!”

  贾润甫笑道:“弟今早课中,已知军师必到此地,故谢绝了占卦的,在此相候。”

  大家叙礼过,润甫携着懋功的手,到里边去,在读易轩中坐定。润甫道:“恭喜军师,功成名立,将来唐家佐命功勋,第一个就要算军师了。”

  懋功道:“吾兄是旧交知己,说甚佐命功勋,不过完一生之志而已。”

  说了茶罢,只见里边捧出酒肴来,懋功欣然不辞,即便把盏。润甫道:“军师军旅未闲,何暇到此荒村?”

  懋功将擒窦建德战阵之事,并齐善行荐了他去治理乐寿的话,说了一遍。润甫微笑了一笑道:“弟自魏公变故,此心如同槁木死灰,久绝名利,满拟觅一山水之间,渔樵过活。不意逢一奇人,授以先天数学,奇验惊人。弟思此事,原可济人利物,何妨借此以毕余生,不意又被兄访着。”

  懋功道:“正是兄的才识经济,弟素所佩服。但星数之学,未知何人传授,乞道其详。”

  润甫道:“兄请饮三人献,待弟说来,兄也要羡慕。”

  懋功举杯,一连饮了三觯润甫道:“当初有个隋朝老将杨义臣,他是个胸藏韬略,学究天人的呗宿将。因隋主昏乱,不肯出仕,隐居雷夏泽中。”

  懋功道:“这杨义臣,弟先年也曾会过,曾蒙他教益,可是他传的么?”

  润甫道:“非也。他有个外甥女,姓袁名紫烟,隋时曾点入宫。那女子不事针凿,从幼好观天像。一应天文经纬度数,无不明晓,因此隋主将他拜为贵人。后因化及弒逆,他便用计潜逃到母舅家。本要落发为尼,因杨义臣算他尚有贵人作匹配,享禄终身。前年弟偶卜居雷泽,与杨公比邻,朝夕周旋。贱内又与袁贵人亲爱莫逆,故此传其学术。”

  懋功道:“如今杨公在否?”

  润甫道:“杨公已于去岁仙游矣!袁贵人同杨公乃郎,并如夫人,俱在这里守墓。”

  懋功道:“墓在那里?”

  润甫推窗向西指道:“这茂林中,乃杨公窀穸之所,他家眷也住在里边。”

  懋功道:“杨公虽死,弟与他生前亦有一面。今去墓前一吊,并求贵人一见,未识可否?”

  润甫道:“使得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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