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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回 宁夫人路途脱陷 罗士信黑夜报仇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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计书办忙向前走来,士信一把提进庙内。计书办仔细一看,见是罗士信,魂都吓散,满身战栗,蹲将下来。士信把一足踹住他胸膛,拔出明晃晃的刀来。计书办哀求道:“不干小人之事,饶我狗命罢!” 士信道:“贼奴噤声,你快快实说,你家这个狗官,可在街内?” 计书办道:“刚才市完了事,退堂进去了。” 士信恐怕搭了工夫,忙把刀向他颈下一撩,一颗头颅,滚在尘埃。士信剥他身上衣服,把头包在里头,放在神柜下。晓得庙间壁就是府署,将身一耸,跨在墙上,恰好有一棵柳树靠近,将手搭住,把身子挂将下去,原来就是前日周郡丞留饭醉倒所在;摸将进去,见内门已闭,喜得照壁后有梯一张,取来靠在墙上,轻轻扑入庭中。 周郡丞因地方扰乱,没有带家眷来,止带得两三个家僮,都在厨房里。士信向窗棂里一张,只见周郡丞点上画烛一枝,桌上排列着许多成锭银子,在那里归并了,把笔来封记,好送回家去。士信把两扇窗棂忽地一开,周郡丞只道有贼,把全身护在桌上,遮着银子,正要喊出有贼;士信手中执着利刃,把他一把头发,提将起来道:“赃狗,你认得我么?” 此时周郡丞,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,只顾跪在地上磕头。 士信举刀一下割下头来,向床上取一条被来包好了,拴在腰间;把桌上银子尽取来,塞在胸前;见有笔砚在案,取来写于板壁上道: 前宵陷身,今夜杀人。冤仇相报,方快我心。 写完掷笔,依旧越墙而出。到土地庙神柜下,取了计书办的首级,一并包好,出庙门赶到城门口。此时将交五更,城门未开,转走上城,向女墙边跳下来,一径到店门首,拣个幽僻所在,藏过了两个人头,却来敲门。店小二开门出来说道:“爷来得好早,难道城门开了?” 士信道:“我们要去投递紧急公文的,怕他们不开,牲口可曾与我喂好?” 小二道:“爷吩咐,喂得饱饱的。” 士信身边取出四五钱一块银子来,对小二道:“赏了你,快把牲口牵出来。” 小二把马牵出,士信跨上雕鞍,慢慢走了几步,听见小二关门进去了,跨下马,转去取了人头包,转来上了一辔头,赶了四五十里,肚中也饥了;只见一个村落里,有个老儿在门口,卖热火酒熟鸡子。士信跳下了马来,叫老几斟一杯来。士信问道:“你这一村,为何这等荒凉?” 老儿道:“民困力役,田园荒芜,那得不穷苦荒凉。” 士信想:“我身边有这些银子,是赃狗诈害百姓的,都是民脂民膏。他指望拿回家去与妻孥受用,岂知被我拿来,我要他做什么带到山寨里去?” 因问道:“你们这一村有多少人家?” 老儿道:“不多,止有十来家。男子汉都去做工了,丢下妻儿老小,好难存活。” 士信道:“老人家,你去都唤他们来,我罗老爷给赏他些盘川。” 老儿见说,忙去唤这些妇女来,可怜个个衣不蔽体,饿得鸠形鹄面,士信道:“你们共有几家?” 老儿道:“共是十一家。” 士信把怀中的银子取出来,约莫轻重做了十一堆,尽是雪花纹银,对众妇女道:“你们各家,取一堆去,将就度比等男子回来。” 这些妇女老儿,欣喜不胜,尽扒在地上一拜谢了,然后上前收领银子。 老儿道:“本欲治一饭,款待老爷,少见众人之情;只是各家颗粒没有,止有些馍馍鸡子,不嫌亵渎,待老汉取出来,请老爷用些了去。” 士信见说便道:“这个使得。” 老儿如飞去掇了一碗鸡子,一碗馍馍出来。不一时,十一家都是馍馍、鸡子、蒜泥、火酒,摆了十来碗,你一杯,我一盏相劝。士信觉得心中爽快,饱餐一顿,把手一拱,跨上马如飞的去了。 却说程知节那日早起,见罗士信去了,忙去报知秦老夫人,只道他不肯在山寨里住,私自去了。惟秦夫人信得他真,说:“士信是个忠直的汉子,再不肯背弃了我们去的。” 时士信在马上,又跑了许多路,往后一看,却不见了两颗首级。原来两颗头颅,系在鞍鞒上,因跑得急了,松了结儿,撩将下来。士信见没有两颗首级,带转马来,慢慢的寻看。寻了里许,只见山坳里闪出一队人马来,头里载着十来车粮草,四五十四骑骏马,两三个头目,个个包巾扎袖,长刀阔斧的大汉子。士信晓得是一起强人,只得将马带在一边。那边马上几个人,只顾把罗士信上下细看。罗士信睁着眼,也看他们。末后一个头目,把罗士信仔细一认,即收住马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 罗士信大着胆,亦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来问我?” 那人笑道:“你好像齐州秦大哥家罗士信。” 士信道:“我便是罗士信。” 那人忙下马,上前说道:“我是连明。” 士信道:“你可就是到我府中来,要叫我哥哥报知贾润甫,使他逃走的?” 连明道:“然也。” 士信见说,方下马来,与他见礼。 原来这一起,是徐懋功叫他们往潞州府里去借粮转来的。时众豪杰都下马来,与罗士信叙礼。连明道:“贾润甫家眷,弟已接入瓦岗寨中,但不知秦大哥处事体如何?” 士信把秦老夫人被逮始末,粗粗述了一遍。单雄信道:“既是秦伯母在程家兄弟处,我等该去问安走道。” 邴元真道:“既是在这里,少不得相见有期;如今我们路上又要照管粮草,孩子们又多,不如请罗大哥到瓦岗去与徐、李二兄商议解救秦兄,方为万全;但不知罗兄又欲往何处去?” 罗士信道:“弟回豆子坑去,因马上失了一件东西。” 单雄信问:“是何物?” 士信道:“是两颗首级。” 翟让道:“何人的?” 罗士信就把黑夜寻仇,杀死两人,至后将银赏赐荒村百姓,又述了一遍。翟让大叫道:“吾兄真快人,务必要请到敝寨叙义的了。” 士信道:“本该同诸兄长到尊寨一拜,弟恐秦伯母不见了小弟,放心不下;宁可小弟到程哥山寨里去回复了伯母,那时再来相会未迟。” 单雄信道:“既如此说,兄见伯母时,代弟禀声,说单通到瓦岗去料理了,就到程兄弟寨中来问候。” 罗士信应道:“是,晓得。” 拱一拱手,大家上马,分路去了。 且不说罗士信回豆子坑,再说翟让众人往瓦岗进发,行未里许,只听得前面小喽啰报道:“草路上有一包里,内有首级两颗,未知可是罗爷遗下的?单雄信道:“取来看。” 小喽啰取到面前,只见血淋淋两个人头。翟让道:“差人送还他才是。” 单雄信道:“这个不必。那两个人,也是为了我们兄弟的事,只道奉公守法,何知财命两尽;若再把他首级践踏,于心太觉残忍。孩子们取盛豆料的木桶,把两个首级,放在里头,挖一大坑埋下,掩上泥土。” 然后策马回寨去了。正是: 处心各有见,残忍总非宜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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