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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回 刘玄德携民渡江 赵子龙单骑救主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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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玄德引十数万百姓,三千余军马,一程程挨着往江陵进发。赵云保护老小,张飞断后。孔明曰:“云长往江夏去了,绝无回音,不知若何。” 玄德曰:“敢烦军师亲自走一遭。刘琦感公昔日之教,今若见公亲至,事必谐矣。” 孔明允诺,便同刘封引五百军先往江夏求救去了。当日玄德自与简雍、糜竺、糜芳同行。正行间,忽然一阵狂风在马前刮起,尘土冲天,平遮红日。玄德惊曰:“此何兆也?” 简雍颇明阴阳,袖占一课,失惊曰:“此大凶之兆也。应在今夜。主公可速弃百姓而走。” 玄德曰:“百姓从新野相随至此,吾安忍弃之?” 雍曰:“主公若恋而不弃,祸不远矣。” 玄德问:“前面是何处?” 左右答曰:“前面是当阳县。有座山名为景山。” 玄德便教就此山扎住。 时秋末冬初,凉风透骨;黄昏将近,哭声遍野。至四更时分,只听得西北喊声震地而来。玄德大惊,急上马引本部精兵二千余人迎敌。曹兵掩至,势不可当。玄德死战。正在危迫之际,幸得张飞引军至,杀开一条血路,救玄德望东而走。文聘当先拦住。玄德骂曰:“背主之贼,尚有何面目见人!” 文聘羞惭满面,引兵自投东北去了。张飞保着玄德,且战且走。奔至天明,闻喊声渐渐远去,玄德方才歇马。看手下随行人,止有百余骑;百姓老小并糜竺、糜芳、简雍、赵云等一干人,皆不知下落。玄德大哭曰:“十数万生灵,皆因恋我,遭此大难;诸将及老小,皆不知存亡;虽土木之人,宁不悲乎!” 正凄惶时,忽见糜芳面带数箭,踉跄而来,口言:“赵子龙反投曹操去了也!” 玄德叱曰:“子龙是我故交,安肯反乎?” 张飞曰:“他今见我等势穷力尽,或者反投曹操,以图富贵耳。” 玄德曰:“子龙从我于患难,心如铁石,非富贵所能动摇也。” 糜芳曰:“我亲见他投西北去了。” 张飞曰:“待我亲自寻他去。若撞见时,一枪刺死!” 玄德曰:“休错疑了。岂不见你二兄诛颜良、文丑之事乎?子龙此去,必有事故。我料子龙必不弃我也。” 张飞那里肯听,引二十余骑,至长坂桥。见桥东有一带树木,飞生一计,教所从二十余骑,都砍下树枝,拴在马尾上,在树林内往来驰骋,冲起尘土,以为疑兵。飞却亲自横矛立马于桥上,向西而望。 却说赵云自四更时分,与曹军厮杀,往来冲突,杀至天明,寻不见玄德,又失了玄德老小。云自思曰:“主人将甘、糜二夫人与小主人阿斗,托付在我身上;今日军中失散,有何面目去见主人?不如去决一死战,好歹要寻主母与小主人下落!” 回顾左右,只有三四十骑相随。云拍马在乱军中寻觅,二县百姓号哭之声,震天动地;中箭着枪,抛男弃女而走者,不计其数。赵云正走之间,见一人卧在草中,视之乃简雍也。云急问曰:“曾见两位主母否?” 雍曰:“二主母弃了车仗,抱阿斗而走。我飞马赶去,转过山坡,被一将刺了一枪,跌下马来,马被夺了去。我争斗不得,故卧在此。” 云乃将从人所骑之马,借一匹与简雍骑坐;又着二卒扶护简雍先去,报与主人:“我上天入地,好歹寻主母与小主人来。如寻不见,死在沙场上也!” 说罢,拍马望长坂坡而去。忽一人大叫:“赵将军那里去?” 云勒马问曰:“你是何人?” 答曰:“我乃刘使君帐下护送车仗的军士,被箭射倒在此。” 赵云便问二夫人消息。军士曰:“恰才见甘夫人披头跣足,相随一伙百姓妇女,投南而走。” 云见说,也不顾军士,急纵马望南赶去。只见一伙百姓,男女数百人,相携而走。云大叫曰:“内中有甘夫人否?” 夫人在后面望见赵云,放声大哭。云下马插枪而泣曰:“使主母失散,云之罪也!糜夫人与小主人安在?” 甘夫人曰:“我与糜夫人被逐,弃了车仗,杂于百姓内步行,又撞见一枝军马冲散。糜夫人与阿斗不知何往。我独自逃生至此。” 正言间,百姓发喊,又撞出一枝军来。赵云拔枪上马看时,面前马上绑着一人,乃糜竺也。背后一将,手提大刀,引着千余军,乃曹仁部将淳于导,拿住糜竺,正要解去献功。赵云大喝一声,挺枪纵马,直取淳于导。导抵敌不住,被云一枪刺落马下,向前救了糜竺,夺得马二匹。云请甘夫人上马,杀开条大路,直送至长坂坡。只见张飞横矛立马于桥上,大叫:“子龙!你如何反我哥哥?” 云曰:“我寻不见主母与小主人,因此落后,何言反耶?” 飞曰:“若非简雍先来报信,我今见你,怎肯干休也!” 云曰:“主公在何处?” 飞曰:“只在前面不远。” 云谓糜竺曰:“糜子仲保甘夫人先行,待我仍往寻糜夫人与小主人去。” 言罢,自引数骑再回旧路。 正走之间,见一将手提铁枪,背着一口剑,引十数骑跃马而来。赵云更不打话,直取那将。交马只一合,把那将一枪刺倒,从骑皆走。原来那将乃曹操随身背剑之将夏侯恩也。曹操有宝剑二口:一名“倚天”,一名“青釭”。倚天剑自佩之,青釭剑令夏侯恩佩之。那青釭剑砍铁如泥,锋利无比。 当时夏侯恩自恃勇力,背着曹操,只顾引人抢夺掳掠。不想撞着赵云,被他一枪刺死,夺了那口剑,看靶上有金嵌“青釭”二字,方知是宝剑也。云插剑提枪,复杀入重围;回顾手下从骑,已没一人,只剩得孤身。云并无半点退心,只顾往来寻觅;但逢百姓,便问糜夫人消息。忽一人指曰:“夫人抱着孩儿,左腿上着了枪,行走不得,只在前面墙缺内坐地。” 赵云听了,连忙追寻。只见一个人家,被火烧坏土墙,糜夫人抱着阿斗,坐于墙下枯井之旁啼哭。云急下马伏地而拜。夫人曰:“妾得见将军,阿斗有命矣。望将军可怜他父亲飘荡半世,只有这点骨血。将军可护持此子,教他得见父面,妾死无恨!” 云曰:“夫人受难,云之罪也。不必多言,请夫人上马。云自步行死战,保夫人透出重围。” 糜夫人曰:“不可!将军岂可无马?此子全赖将军保护。妾已重伤,死何足惜!望将军速抱此子前去,勿以妾为累也。” 云曰:“喊声将近,追兵已至,请夫人速速上马。” 糜夫人曰:“妾身委实难去,休得两误。” 乃将阿斗递与赵云曰:“此子性命全在将军身上!” 赵云三回五次,请夫人上马,夫人只不肯上马。四边喊声又起。云厉声曰:“夫人不听吾言,追军若至,为之奈何?” 糜夫人乃弃阿斗于地,翻身投入枯井中而死。后人有诗赞之曰: 战将全凭马力多,步行怎把幼君扶? 拚将一死存刘嗣,勇决还亏女丈夫。 赵云见夫人已死,恐曹军盗尸,便将土墙推倒,掩盖枯井。掩讫,解开勒甲绦,放下掩心镜,将阿斗抱护在怀,绰枪上马。早有一将,引一队步军至,乃曹洪部将晏明也,持三尖两刃刀来战赵云。不三合,被赵云一枪刺死,杀散众军,冲开一条路。正走间,前面又一枝军马拦路。当先一员大将,旗号分明,大书“河间张郃”。云更不答话,挺枪便战。约十余合,云不敢恋战,夺路而走。背后张郃赶来,云加鞭而行,不想趷跶一声,连马和人,颠入土坑之内。张郃挺枪来刺,忽然一道红光,从土坑中滚起;那匹马平空一跃,跳出坑外。后人有诗曰: 红光罩体困龙飞,征马冲开长板围。 四十二年真命主,将军因得显神威。 张郃见了,大惊而退。赵云纵马正走,背后忽有二将大叫:“赵云休走!” 前面又有二将,使两般军器,截住去路。后面赶的是马延、张顗;前面阻的是焦触、张南;都是袁绍手下降将。赵云力战四将,曹军一齐拥至。云乃拔青釭剑乱砍。手起处,衣甲透过,血如涌泉。杀退众军将,直透重围。 却说曹操在景山顶上,望见一将,所到之处,威不可当,急问左右是谁。曹洪飞马下山大叫曰:“军中战将可留姓名。” 云应声曰:“吾乃常山赵子龙也。” 曹洪回报曹操。操曰:“真虎将也!吾当生致之。” 遂令飞马传报各处:“如赵云到,不许放冷箭,只要捉活的。” 因此赵云得脱此难;此亦阿斗之福所致也。这一场杀:赵云怀抱后主,直透重围,砍倒大旗两面,夺搠三条;前后枪刺剑砍,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。后人有诗曰: 血染征袍透甲红,当阳谁敢与争锋? 古来冲阵扶危主,只有常山赵子龙。 赵云当下杀透重围,已离大阵,血满征袍。正行间,山坡下又撞出两枝军,乃夏侯惇部将钟缙、钟绅兄弟二人,一个使大斧,一个使画戟,大喝:“赵云快下马受缚!” 正是:才离虎窟逃生去,又遇龙潭鼓浪来。 毕竟子龙怎地脱身,且听下文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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