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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回 兀术悬赏出江口 岳飞引军复建康(2)


  有个闽人王姓,来向金兵说道:“可于舟中铺土,盖以平板,等到风息出外,有风万不可出,因为海船无风就不能动了,再用火箭射他的箬篷,就可不攻自破。”

  兀术大喜!依计而行。

  韩世忠哪里知道,这夜还与梁夫人坐在船上赏月,把酒谈心。两人对饮了几杯。梁夫人忽然蹙额叹道:“将军不可因一时小胜,便忘了大敌。兀术狡猾异常,倘为逃去,必然整军前来报仇。那时将军不但无克敌之功,反有纵敌之罪了。”

  世忠笑道:“夫人太过虑了!兀术已成笼中之鸟,还愁他飞去么?

  我只守着要口,不使他出外,待到粮草已尽,不为我擒,也要活活饿死。”

  梁夫人道:“南北两岸,皆是金兵,将军总以小心为上。”

  世忠道:“北岸金兵乃是陆军,不能入江,可以无虑。”

  说罢,乘着酒兴,拔剑起舞了一番,又随口吟《满江红》词一阕道:

  万里长江,淘不尽、壮怀秋色。漫说秦宫汉帐、瑶台银阙。长剑倚天氛雾外,宝光挂日烟尘侧!向星辰、拍袖整乾坤,消息歇。
  龙虎啸,风云泣。千古恨,凭谁说?对山河耿耿,泪沾襟血。汴水夜吹羌管笛,鸾舆步老辽阳月。把唾壶击碎,问蟾宫,圆何缺?

  方才吟罢,梁夫人见他酒已过量,便扶他归寝,然后再到外面,传谕诸将道:“今夜月明如昼,金兵将必不敢来犯,但总以小心为是。你们可备小舟,彻夜巡查,不得有误。”

  诸将遵令,梁夫人方才归寝。

  哪里知道,兀术已悬赏了计策,刑牲祭天。乘着星月横斜,风平浪静,率了各船,奋勇杀出。世忠与梁夫人闻得鼓噪之声,连忙起身,戎装披挂,上前迎敌,仍饬令将士,照旧截杀。哪知一声胡哨,敌船里面,弓弩齐施,要想用盾遮蔽,无如射来的尽是火箭,篷帆一被射中,便延烧起来;更兼微风不生,海船都不能移动,坐视着烟焰蔽天,无路可逃。幸亏巡查的小船,四面摆来,梁夫人忙道:“将军快些逃生要紧!”

  世忠无法,只得跳上小船,梁夫人也将纤腰一扭,金莲一顿,蹿上小船,令亲兵划桨鼓棹,逃往镇江而去。其余的兵将,烧死溺毙,不计其数,只有一小半,驾着小船,逃了性命。兀术得胜以后,遂即渡江而去。

  这一次,韩世忠以八千兵,与兀术相持四十八日之久。若无奸人献计,兀术万难脱逃,虽然终究败衄,但声威远振。金兵个个惧怯!不敢再侵江南,所以,虽然战败,也很有光荣的!

  世忠到了镇江,等到败兵退归,亲加检点,却战死了两员副将,一为孙世询;一为严允。兵士损折大半,受伤的不可胜计。世忠懊恨欲绝,终日里短叹长吁,闷闷不乐!梁夫人婉言劝道:“事已如此,悔亦无及。”

  韩世忠道:“连日接得朝廷诏书,倍极奖勉。如今一败涂地,叫我如何复奏呢?”

  梁夫人道:“前日苗、刘之乱,妾身受封安国,入谢太后,见太后极为仁慈,且对待妾身颇加宠眷。后来平了乱事,妾随将军回至建康,屡次晋谒,很蒙太后褒宠。现闻皇上已返越州,且向虔州迎接太后回銮。妾当密上一奏,表面是弹劾将军,暗中却为将军求免。太后见表,必然愿念前功,转告皇上,不加罪责了。”

  世忠道:“此言甚是有理;且我败兵纵敌,也应上章自劾,方合道理。”

  当下修了两道表章,遣使去了。不上几日,便有朝命下降,说韩世忠以八千人马,拒金兵十万,相持至四十八日,屡胜一败,不足为罪,特授检校少保,兼武成感德军节度使,以示鼓励。世忠拜受了诏命,夫妇二人甚是欣慰!

  且说兀术逃出了黄天荡,渡江北去,还道建康未失,直向那边而行。及至到了静安镇,忽见旌旗飘扬,上面大书“岳”字,不觉吃惊道:“岳飞在此,难道建康已失么?”

  忙令退兵。

  哪知后面一声炮响,岳飞已领大队杀到,吓得兀术,尽弃辎重,拍马飞奔,一直逃过宣化镇。到了六合县,收集残兵,已是失去无数兵马。兀术顿足叹道:“前日遇见岳飞,被他杀败,今日遇见了他,又折了许多兵马辎重,此仇必要报的。”

  正在说着,忽得挞懒军报道:“建康已为岳飞夺去,幸得孛堇太一,已将所有守兵,尽行救回。现在我军正攻楚州,请速来夹击。”

  兀术看了军报,便问来人:“楚州容易攻取么?”

  来人道:“楚州城池,并不坚固,只因守将赵立,很是了得,所以攻打不下。”

  兀术道:“我意欲北归,运还辎重,且向楚州借道。倘若赵立许我,便不去攻他;否则我去夹击便了。”

  遂写起假道的书信,差人赍往楚州,去了数日,并无回音。还是得了挞懒的报告,方知差人已为赵立斩首号令。兀术大怒道:“什么赵立!敢斩我使,此仇如何不报?”

  即对挞懒来使说道:“要破楚州,先要截他粮道,我愿担当此任。城内没了粮草,自然不攻而破了。你回去可把我的言语告知主帅。”

  来人领命而去。

  兀术率领人马,专截楚州粮道。楚州果然不能支持了。赵立见势已危急万分,只得向行在告急。

  其时御史中丞赵鼎,正在参劾吕颐浩,说他专权自恣。吕颐浩亦劾赵鼎,阻挠国政。高宗改任赵鼎为翰林学士,赵鼎不拜;又改为吏部尚书。赵鼎又不受,更上章论吕颐浩过失,多至数千言。吕颐浩遂求去,有诏罢吕颐浩为镇南军节度使,兼醴泉观使,仍以赵鼎为御史中丞。

  未几,即令签书枢密院事,赵鼎得了楚州急报,命张浚往援。张浚素为吕颐浩友善,不愿受赵鼎的派遣,固辞不去,乃改令刘光世往援。那刘光世,本是碌碌无能,因人成事的懦夫。奉到诏命,如何敢去?他只是逍遥江西,逗留不进,朝廷屡次催促,还是迁廷拖宕,始终未往。

  赵立困守楚州,虽然危急万分,却是到底不懈。挞懒猛力来攻,即撤去城内沿墙房屋,掘一深坑、燃旺了火,城上用许多壮士,持了长矛,见金人缘梯登城,用矛立钩,投入火炕里面,烧死了不知多少。挞懒又令死士爬城,也被捉住,一一斩首。挞懒不觉大怒起来,立誓不破楚州,决不退兵。遂运了火炮,向城猛击。赵立随轰随补,仍是攻打不下。如此相持了多日,赵立闻得城东,炮声不绝,急忙上城防守。恰巧巨石飞来,击中赵立头颅,血流满面,尚是站在那里。左右忙去救他,赵立慨然叹道:“我伤甚重,不能为国灭贼,死亦不瞑目了!”

  言毕而死,身体仍旧立着,并不倒下,左右扶他下城,与他殡殓。金兵疑赵立诈死,不敢登城。守陴兵丁,也感赵立忠义,依然尽力守御,又相持了十日,粮尽援绝,城始被陷。赵立乃徐州人氏,忠义出自天性,恨金人入骨,捉到了金人,立刻处死,并不献首计功。高宗闻赵立死难,追赠奉国节度使,赐谧忠烈。岳飞引兵往救,行抵泰州,闻得楚州已失,不得已率军而回。

  兀术见楚州攻下,北路已通,正要束装北返,忽然接到金主手札,命他入陕,援助娄室。兀术便从六合西行,到得陕西,与娄室相见。娄室说及攻下各处州县,皆被张浚夺了回去,因此奏闻主上,邀助一臂之力。兀术不觉惊诧道:“张浚也这样厉害么?待我与他决战一场,再作区处。”

  原来张浚自从建康启行,直抵兴元,正值娄室攻下鄜延,及永兴军,关陇大震。张浚乃招延豪杰,修缮城地,以刘子羽为参议,赵开为随军转运使,曲端为都统制,吴璘、吴玠为副将,整顿军马,防备敌人,兵气渐振。娄室进攻陕州,知州李彦仙,向张浚求救。张浚令曲端往救,曲端竟不奉命。陕州因援兵不至,城遂被陷,李彦仙自杀。娄室入关,攻取环庆。

  吴玠迎战获胜,约端前往援应。端又不往。吴玠再战而败,退归兴元,极言曲端之失。张浚本意要倚曲端自重,至此乃疑曲端不忠。后来闻得兀术入寇江淮,张浚要引军入卫。曲端又从中作梗,百端阻挡,推说西北士卒,不习水战,不便前往。张浚因疑而怒,罢曲端兵柄,贬为海州团练副使,安置万安军;亲自督兵至房州,克日南下入卫。

  未知张浚能南下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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