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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九回 英雄美人成眷属 保母宫女殉殇儿(2)


  苗翊、马柔吉沿河扼守,扎下许多营寨,河中皆密布鹿角,舟不得进。韩世忠首先舍舟登陆,跨马急驰;张俊、刘光世相继并进,奋力杀将上去。苗翊挥兵迎敌,世忠又弃马誓师道:“今日我们应效死报国,将士有不用命者,立即斩首。”

  因此,人人奋勇上前,绝无反顾,冲向敌阵。苗翊见来势甚猛,用神臂射来。世忠瞋目大呼,万人辟易,哪里还来得及放箭,顷刻之间,敌阵紊乱,相率奔窜。苗翊、马柔吉,支持不住,只得退走。勤王兵乘胜从北关而进。苗傅、刘正彦,得了信息,忙趋入都堂,攫了铁券,开了勇金门,领两千人马逃去。王世修正奔出城,被韩世忠一把擒住,即行下狱。那苗、刘二贼,直向瓯闽逃去,后韩世忠迫至鱼梁驿擒回斩首。

  张浚、吕颐浩,并马入城,晋谒高宗,伏地请罪。高宗再三慰劳,并对张浚道:“朕居睿圣宫,与太后隔绝,正在啜羹,闻卿被谪不禁覆手,默念卿若被谪,何人能当此任。”

  遂解所佩玉带,赐于张浚。张浚再拜谢赐。韩世忠剿灭了逆党,亦即进见。高宗不待行礼,便下座持世忠之手道:“中军统制吴湛,首先开门,放逆贼入内,现犹在朕肘腋间。卿能为朕拘捕么?”

  世忠口称遵旨。高宗释手,便趋出行宫,去找吴湛。

  恰巧吴湛行过关下,世忠佯与相见,趁势擒住,与王世彦一同斩首。遂党王元佐、马瑗、范仲容、时希孟等皆加贬谪。

  朱胜非入见高宗道:“变起之日臣当死义,委屈偷生,正为今日,幸而圣驾已安,臣愿避位。”

  高宗道:“朕知卿心,可无庸辞。”

  胜非再三恳请,高宗道:“卿既坚执欲去,何人可代?”

  胜非道:“吕颐浩、张浚皆可胜任。”

  高宗又问二人优劣,胜非道:“颐浩谏事而暴,张浚喜事而疏。”

  高宗道:“张浚年纪太轻。”

  胜非道:“陛下莫谓张浚年轻。臣昔被召,一切军旅钱谷,皆托付于他;就是今日勤王,也是浚首倡的呢。”

  高宗点头,遂下诏免朱胜非职,以吕颐浩为尚书右仆射,李邴为尚书右丞,郑珏签书枢密院事,韩世忠、张浚并为御前都统制,刘光世为御营副使,勤王诸将佐及僚属,皆赏赍有差。并禁内官干预外政,重正三省官名,左右仆射,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改中书侍郎为参知政事,省去尚书左右丞。张浚等请高宗还跸江宁,乃自杭州启行,向江宁进发。临行时,以韩世忠为浙江制置使。高宗方抵建康,皇太子旉,忽然抱病夭逝。

  原来太子旉,年方三岁,尚在保抱,从幸建康途中受了风寒,遂致患病,医治未愈,适遇宫人走过,误蹴地上金炉,铿然发声。太子受惊,顿时惊搐不止,过宿而夭。高宗悲伤不已!赐谥元懿太子,命将误蹴金炉的宫人杖毙,连保姆也一同处死。葬于铁塔之下,以宫女、保姆为殉。

  高宗自退避扬州,误信黄潜善、汪伯彦之言,苟安江都,以为无患。金人南下,高宗正在临幸妃嫔,忽得惊报,说是寇骑已至扬州,矍然一惊,遂即披甲出奔,逃往镇江,因此竟成阳萎之病,所以皇子旉没后,后宫永远绝孕。高宗深以为虑!尝值张浚晏见,向他问道:“卿子想已长成?”

  张浚顿首道:“臣子载,年已十四,脱然可语圣人之道!”

  高宗道:“卿可谓有后了。”

  说罢,念及元懿太子,不觉黯然泣下。后人作南宋杂事诗,曾有一首咏此事道:

  蹴得金炉动地惊,旋看铁塔蹴佳城;
  九重相遇殷勤问,想道卿儿已长成?

  御前都指挥使范琼,自高宗即位,命惩僭伪、张邦昌等,皆已伏诛,惟他持有部众,出驻洪州。高宗恐生他变,未敢轻发。此时范琼自洪州来朝,恰巧韩世忠、刘光世擒了苗傅等押解行在。范琼竟为苗傅请求,乞贷其死。高宗不许,将苗傅正法。范琼遂入诘高宗,声色俱厉,高宗心下很是惧怯!只得暂时忍耐,授范琼为御营司提举,暗中却命张浚设计除他。

  张浚遂与枢密检详文字刘子羽,商了一条密计,暗令张俊领千人渡江,佯称备御盗贼,执械前来。张浚始入白高宗,请了降罪范琼的敕书,携带而出;然后再由高宗降诏,召范琼、张俊、刘光世等,同赴都堂议事。到了次日午前,刘子羽先至,张俊亦到,百官毕集。范琼慢腾腾的直至过午方到,都堂中已备了午饭,大家会食已毕。一齐入座,待议政务。刘子羽手持黄纸,走近范琼面前道:“有敕。令将军至大理寺置对。”

  范琼不觉愕然道:“你说的是什么话?”

  语音未毕,张俊已召了卫士将范琼拥出都堂,送入狱中。刘光世连忙出外,抚慰范琼部下道:“范琼从前在汴京破城之时,私通金人,劫二帝北狩,并逼皇后、太子出宫,罪通于天。现在奉旨,只诛范琼一人,其余皆无干涉。你们同受国家俸禄,并非范琼豢养,应知效忠朝廷,可各回营听命?”

  众人听了齐声答应,放下兵器,各自退去。

  范琼即日赐死,子弟窜流岭南。所有部众,分隶御营各军。

  张浚除了范琼,进陈中兴要策:当先收复关陕。关陕既失,江南也不能保,臣愿前驱,肃清关陕,请陛下与吕颐浩,同至武昌,相机趋陕。高宗深然其言,命张浚为川、陕、京、湖宜抚置使,得使宜行事。张浚受命,即与吕颐浩接洽,克日启程而去。不料,边报到来,金兀术举兵南下,连破磁、单、密诸州,已攻入兴仁府了。高宗不胜惊惶!连遣二使往金,一为徽猷阁待制洪皓,一为工部尚书崔纵。

  洪皓临行之时,高宗致书粘没喝,愿去尊号用金正朔,比于藩服。洪皓与粘没喝见面,粘没喝便要逼他投降。洪皓不屈,遂流于冷山。崔纵至金议和,且通问二帝,金人不以礼待,纵责以大义,并欲迎请二帝回国。

  金人大怒!将崔纵放居穷荒,后来崔纵以病殁。洪皓直至绍兴十二年,方得回国,这是后话,暂按不表。

  且说吕颐浩自张浚行后,原欲奉高宗驾幸武昌,忽闻金兵南下,即变更前议,请留都东南。滕康、张守亦言武昌万不可往。高宗决计仍都杭州,下诏升杭州为临安府,授李邴、滕康权知三省枢密院事,先奉隆祐太后往洪州,再命修武郎宋汝为京东转运判官,杜时亮同往金都,申请缓兵。并贻粘没喝书,书中尽是哀求之语。内中有一段言语,令人看了,几欲作呕。

  现在录了出来,看了可以知道高宗的没有志气。其书道:

  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,不过守与奔而已,今以守则无人,以奔则无地,所以鳃鳃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已,故前者连奉书,愿削去旧号,是地之间,皆大金之国,而尊无二上,亦何必劳师远涉而后快哉?

  这样摇尾乞怜的书信,要想金人见哀,不动兵马。哪里知道,你愈畏怯,他愈恫吓;你愈哀求,他愈厉害。知道江南君臣都是无能之辈,那金兵更加放心大胆南下得快了。起居郎胡寅,见高宗这样畏葸怯懦,实在忍不住了,便胪陈七策,疏请施行,是什么七策呢?

  一、罢议和而修战策。
  二、置行台以处别缓急之务。
  三、务实效,去虚文。
  四、大起天下之兵,以图自强。
  五、都荆襄以定根本。
  六、选宗室贤才以备任使。
  七、存纪纲以立国体。

  这篇奉章,洋洋洒洒,多至数千言,真是慷慨激昂,淋漓尽致。高宗瞧了,很不以为然。吕颐浩也恨他切直,遂将胡寅贬谪出外。其时寇氛益逼,竟致一夕数惊。高宗弄得不知什么地方,才可以避免寇患,只得召群臣,共议驻跸之所。张俊、辛企宗请自鄂岳、幸长沙。韩世忠道:“河北、山东,已是失去,非复国家所有。今日再抛弃江淮,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驻跸呢?”

  吕颐浩道:“金人近来的谋划,专视皇上到哪里,就赶往哪里。为今之计,只有且战且避,保护陛下得至万全之地。

  那常、润二处,臣愿效死力守。”

  高宗道:“朕左右岂可无相,吕卿如何可以不随朕同行呢?”

  遂议定以杜充兼江淮宣抚使,留守建康;王崁为副,韩世宗为浙西制置使,守镇江。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,守太平池州。高宗竟自启程,避兵而去。

  未知避往何处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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