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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三回 罢战议和益炽寇氛 去忠留奸竟犯众怒(2)


  李邦彦道:“金人何等奸狡。他肯迁延时日,等我勤王兵到么?

  现在京城尚且不保,还论什么三镇呢?至于金银牛马,更加不足较量了。”

  张邦昌也附和着邦彦,赞成和议,说李纲一偏之见,保全京城要紧。李纲再要辩论,钦宗道:“卿可速去治兵,守御京城。和议一事,朕自有主张。”

  李纲只得退出,前去巡城。

  不料李邦彦、张邦昌竟遣沈晦,前往金营,将所有条款,一一依从。等到李纲得知要想阻止,已经来不及了。只是忿恨嗟叹,气闷不已。既已允许条约,第一件便要输出金银,钦宗只得下诏,括借都城金银,可怜把倡优们的家财,都括搜了,集聚起来,只得金二十万两,白银四万两。民间已一空如洗,还远不及金人要求之数,只得恳求金人,展限续缴。第二件先奉送了三镇地图。第三件赍交誓书,允许伯侄。第四件是遣质,当下派了张邦昌为计议使,奉康王构往金营为质。

  那康王构乃徽宗第九子,系韦妃所生。将生康王之前一夜,徽宗梦吴越王钱俶,以手挽御衣道:“我好意来朝,你家便留我不遣,终须还我山河社稷。”

  韦妃亦梦金甲神人,自称钱武肃王,谓当令第三子来,索还河山。梦中惊寤,遂生康王。初生之时,红光满室。宣和二年,晋封康王。后来接位南京,建都杭州,果符梦兆。当下康王构,奉了往金营为质的诏命,倒也镇静如常,并无惧色。

  那张邦昌初时与李邦彦力主和议,不料和议将成,自己倒要往金营去为质起来。这个苦处,真是哑巴吃黄连,再也说不出口,只得于临行时,要求钦宗亲御署批,无变割地之议。钦宗却不肯亲署,只说:“朕自知道,卿去就是了。”

  邦昌流泪而出,与康王构开城渡壕,往抵金营。

  适值都统制马忠,从京西募兵入卫,见金兵劫掠于顺天门外,遂指挥兵将冲杀金兵,将他驱退。四面一路,稍稍通行,勤皇兵得达京城。其时,种师道已奉命起复为两河置制使,听得京师为金兵所围,调取了泾原、秦凤两路的人马,兼程入援。

  都人因种师道年纪已老,尽称为老种。听说他的兵来,皆额手相庆道:“好了!老种到了。”

  钦宗闻得种师道兵至,也为欣然!立刻命李纲开安上门,迎问慰劳,并召他入朝。种师道进城,晋见钦宗。行礼既毕,钦宗问道:“今日之事,已甚危逼。卿意如何?”

  师道回奏道:“女真不知兵,安有孤军深入,能够久持不疲的么?”

  钦宗道:“现在已与他讲和了。”

  师道道:“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,不知道旁的事情。”

  钦宗道:“京中正缺统帅,卿来还有何言。”

  遂命为同知枢密院事,充京畿河北河东宣抚使,统率四方勤王兵,及前后军。

  时金使王汭,正在殿上,装模做样,不肯行仪。一眼瞧见种师道,侍立钦宗之侧,不觉为之气慑。遂恭顺了许多,跪拜尽礼,不敢失仪。钦宗笑对师道道:“这皆是得卿前来,方能如此。”

  未几,姚古子、姚平仲、种师中、折彦质、折可求,皆各引勤王兵到来,大军云集,多至二十万人,京师人心为之稍安。

  斡离不仍驻兵城外,日肆要求,且逞兵屠掠不已,后见勤王兵四集,乃稍稍敛迹。李纲献计于钦宗道:“金人贪而无厌,势非用兵不可;且敌兵仅六万人,若扼守河津,截其饷道,分兵克复畿北各县,再用重兵压敌,坚壁勿战,待至食尽力疲,然后用一檄,取誓书,废和议;纵令北归,半途邀击,定可获胜。”

  种师道亦赞成此策。钦宗乃饬令各路兵马,约期举事。那姚平仲却说道:“和就不必战,要战应该从速。”

  这两句话,又把钦宗弄得疑惑不定起来。

  原来这姚平仲,世为西陲大将,自幼丧父,从父姚古,养为己子,年十八,与夏人战于臧底河,杀伤甚众。童贯召见与语,平仲不为稍屈。童贯不悦!抑其功赏。睦州方腊之乱,童贯奉命征讨,心中虽不喜平仲,但服其勇敢,调取偕行。及方腊既平,平仲之功冠一军,遂对童贯道:“平仲不求官赏,但愿一见皇上颜色。”

  童贯愈加猜忌,将王渊如、刘光世等辈,皆得召见,独平仲不得召见,实由童贯嫉妒所致。钦宗在东宫时,已知其名,及平仲引兵勤王,立即召见福宁殿,授为都统制,厚赐金帛,并许功成之日,有不次之赏,因此平仲急欲立功自见,故有速战之议。

  钦宗亦因深信平仲,遂召李纲入问。纲听说士欲速战,亦不愿坚持前议,因退出与种师道计议,预备出战。姚平仲进言道:“虏已骄甚,必不设备。我今拣选精锐,乘夜劫营,非但可以取还康王,就是斡离不也可生擒活捉了来。”

  师道摇首道:“只恐未必如此容易。”

  平仲道:“如若不胜,甘当军令。”

  李纲道:“且去一试,我们在后接应便了。”

  计议已定,等到夜半,平仲率精兵万人,出城劫寨,专向中营砍入,不意冲了进去,乃是一个空寨,已知中计,连忙退出,四面伏兵齐起。

  斡离不亲自指挥,来围宋军。平仲拼命厮杀,冲开一条血路,逃得性命,惟恐回块获罪,竟自遁去。

  李纲率兵出援,至幕天坡,恰值金兵乘胜追杀,急令兵士用神臂弓射住,方得收兵入城。师道等接入,李纲不胜追悔!

  师道道:“今夜发兵劫寨,原是失策,惟明日却不妨再去,这是兵家出其不意的奇谋。如再不胜,可每夜用千人,分道往攻,但求扰敌,不求胜敌。我料不出十日,寇必遁去了。”

  李纲称善其言,次日奏知。钦宗默然不语。李邦彦道:“昨夜已经失败,今夕何可再举。”

  遂将师道之计,阻止不行。

  那斡离不得胜回营,自幸有备,未至失败,便召过康王构、张邦昌,责以用兵违誓,大肆咆哮。邦昌吓得涕泣不止,康王构却挺然直立,神色自若。斡离不瞧着,因命二人退出,私语左右道:“我看这个宋朝亲王,恐是将门子孙来此假充的。若真是个亲王,生长深宫之中,哪有这般胆量?”

  斡离不语未毕,有金国的亲王接口说道:“我也疑他不是真的,正要前来告知哩。”

  斡离不忙问因何知他不是真的?亲王道:“前日我与康王在宫中习射,他连发三矢,竟如连珠一般,枝枝皆中红心。若不是将门之子,假冒着亲王前来,岂能习熟武艺,精于技射呢?”

  斡离不听了这话,愈加相信康王不是真的。遂遣王汭入城,责问何故背盟劫营,且令易他王为质。

  王汭奉命入城,见了李邦彦,把斡离不的言语一一告知。

  李邦彦正在深恨李纲,忌他成功,便一口推在李纲身上,道:“用兵劫营,都是李纲、姚平仲的主意,朝廷并不知道。”

  王汭道:“李纲等如此胆大妄为,因何不加罪责呢?”

  李邦彦道:“姚平仲已畏罪远遁,只有李纲,尚在朝中。我当奏闻皇上即日罢免。”

  王汭闻言,方才回去。邦彦入宫,不到数刻,即有诏罢李纲职,废亲征行营使,并遣宇文虚中,往金营谢过。

  虚中方出,忽然宣德门前,一片人声,喧扰不已;那登闻鼓,却打得山一般响。钦宗吃了一吓,忙命吴敏前往观看,为了何事如此喧嚷。吴敏去了片刻,持了一本奏章回来,陈于钦宗道:“就是前次请杀六贼的太学生陈东,聚了许多士庶军民,请陛下仍用李纲。”

  钦宗忙将奏章展开观看,大略说李纲奋不顾身,乃社稷之臣;李邦彦顾全身家,乃社稷之贼,忠奸不能并立。所以李纲巩固社稷之策,皆为邦彦所破坏,而惟恐其成功。今陛下去忠留奸,将置国家于何地,非但中了邦彦的奸计,而且中了金虏的毒计了。钦宗看了奏章,正在迟疑,那门外的喧声,更加厉害,又有内侍匆忙的报说满城的百姓,都聚集来了。

  未知钦宗怎样发付众百姓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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