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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回 星流天雨兆灭亡 白雪阳春歌宛转(1)


  话说南汉主刘鋹,荒于酒色,不问政事。宋将潘美、尹从珂率领大军,已入南汉境内。刘鋹直待宋军已抵芳林,距贺州只有三十里路了,方才得着信息,慌张起来。此时南汉的宿臣旧将,多以谗死,宗族近支,诛戮殆尽,掌兵的人都是些宦官;再加从刘晟手里就耽于游宴,城壁壕隍,多设为宫观池沼,楼舰皆毁,兵械腐败,所以得了宋军来侵的消息,内外震骇,不知所措。刘鋹只得命龚澄枢往贺州,李托往韶州;郭崇岳往桂州,抵御宋军。

  那龚澄枢奉了刘鋹的命令,推辞不得,便领了人马前往贺州,方才行至中途,闻得宋将潘美、尹从珂,已经围困下贺州,旦夕将下。澄枢只接到个报告,就吓得面如土色,逃命也来不及了,如何还敢到贺州去抵挡宋兵?便抱头鼠窜的奔了回来。

  刘鋹见龚澄枢逃回,急得没有法想,大将伍彦柔,自请率兵,抵御宋军。刘鋹乃遣伍彦柔统带水师,救援贺州。伍彦柔兵至贺州城外,天色已晚,便在舟中宿了一夜,次日迟明,伍彦柔挟弹登岸,踞坐胡床,指挥三军。不料宋将潘美,已预先伏兵岸侧,一声炮响,突然杀出。伍彦柔猝不及防,慌忙迎战。

  汉兵已被宋军冲成数段,潘美、尹从珂指挥兵将,大呼厮杀,鼓声如雷,众兵一齐奋勇冲突,把南汉的人马,如同砍瓜切莱,杀死无数。伍彦柔见大势不妙,方要逃走,已被宋军追上,一刀杀死,割了首级,悬于竿上,晓示城中。贺州的守卒,惊惶失措,遂被宋军攻破了城池,潘美督率战舰,便要乘胜而下进取广州。

  那日李托虽然奉命前赴韶州,他如何有这胆量去和宋军对垒?一味迁延拖宕,仍在朝中,并未赴韶。刘鋹听说宋军将要顺流而下攻取广州,早已束手无策,只得与李托商议退兵之计。

  李托也是没有主意,只望着刘鋹一声不响。便有人保荐旧将潘崇彻,统兵迎敌。刘鋹心下尚不愿起用祟彻,无如警报迭至,急切之间,无人可用,没有法想,只得宣召潘崇彻,领兵三万,出屯贺江。崇彻本来因谗被斥,居恒快快不乐!此时势已危机,方命统兵退敌,便挟着前嫌,不肯出力,存了坐观成败之心,带了三万人马,逗留不进,一任宋军攻昭州,破连州,下桂州,势如破竹,进抵韶州。

  韶州地方,乃广南锁匙,此城失去,广州便难保守。尽拣国中精锐,及有所驯象,悉数出发,遣都统李承渥为元帅,赴韶州防御。承渥兵抵韶州,屯在城北莲花峰下,列象为阵,与宋师对垒。那训象阵,乃是刘鋹平日教练成功的,每象载精卒十余,均执兵仗,冲杀起来,势如潮涌,猛不可挡。宋军见了象阵,也不免心下惊惧,不敢迎战。

  潘美忙传令众兵休要退怯,自有破阵之策。遂命军将悉备强弓硬弩,待众象冲来,即便攒射,自可破他象阵。将士得令,立刻备齐了强弓硬弩,等到交锋之时,李承渥吩咐放出象来,冲杀过去,宋军阵中一声呐喊,箭如雨发,那象被劲弩射着,纷纷向后面返奔,象背上的锐卒,一齐坠地,宋军乘势掩杀,众象奔腾驰突,反把汉兵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,李承渥不能抵敌,只得翻身奔逃,总算走得快,保全了性命。宋军遂即攻入韶州。

  刘鋹闻知象阵为宋军所破,李承渥大败逃回,韶州已失,吓得战战兢兢,不知如何是好。满朝中都是些宦官和没用的人,谁能上前打仗?刘鋹见众人面面相觑,一筹莫展,只得涕泣回宫,对着那些宫人、妃嫔,泪如雨下,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  宫人、妃嫔见刘鋹这般模样,也都个个惊惶失措。当有宫媪梁鸾真,上前说道:“陛下不必着急,妾的养子郭崇岳,颇知兵法,熟谙战术,陛下若命为将,不难退敌。”

  刘鋹正因无人领兵出战,心下十分慌张,听得梁鸾真保荐郭崇岳,也不问他是怎样的人,能够胜任不能够胜任,遂传郭崇岳入见,封为招讨,使命与大将植廷晓统兵六万,屯于马径,列栅以拒宋军。

  这郭崇岳,绝不知兵,专事迷信,日夜祈祷鬼神,想请些天兵天将来退宋军。谁知鬼神无灵,一任郭崇岳叩头祈祷,只是没有应验。潘美等又破了英州、雄州,潘崇彻率兵降宋。潘美的大军,已抵泷头,郭崇岳见宋军乘胜而进,兵势甚盛,吓得胆裂魂飞,连忙退入广州,对刘鋹说:“宋军已到泷头,十分厉害,看来马径也难保全,只有敛兵入城,固守广州,再图良策了。”

  刘鋹闻言大惧。思索了半日,方才说道:“宋军如此厉害,无人敢去抵挡,不如求和吧。”

  遂遣人赴宋营,请求罢兵议和。潘美不允,叱退来使,立即进兵马径,扎营双女山下,离广州城只有十里远近。

  刘鋹见潘美不允求和,兵临城下,只得预备逃走。急取船舶十余艘,悉载金宝妃嫔,意欲浮海逃生。尚未及发,宦官乐范,先与卫兵千余名,盗船遁去。刘鋹这时没了船舶,愈加穷蹙,只得命左仆射萧漼,诣宋营乞降。潘美将萧漼送往汴京,率兵进攻广州。刘鋹欲遣弟保兴率百官出迎宋军,郭崇岳入阻道:“城内尚有精兵数万,何不背城一战?战若不胜,再行出降,也还不迟。”

  遂也植廷晓出兵拒战,据水列栅,夹江布阵,以待宋军。

  不一会儿,宋军渡江而来,崇岳与廷晓,出栅迎战,无奈南汉人马,都已亡魂丧胆,见了宋军,好似遇着虎豹一般,纷纷逃走,自相践踏,十死六七。植廷晓战殆于阵,郭崇岳奔回栅内,严加防守。刘鋹又遣其弟保兴前来帮同崇岳,悉力拒守。

  潘美向诸将说道:“汉兵编木为栅,自谓坚固,若用火攻,必定自乱。”

  遂分派兵士,每人各执二炬,顺风纵火,万炬齐发,一刹那顷,烟焰蔽天,各栅尽已烧着。那些守栅的汉兵,被烟火迷了出路,不能逃走,都成了焦头烂额之鬼。郭崇岳也走投无路,葬身火窟,只有保兴逃回城中。

  龚澄枢、李托二人私下商议道:“宋军远来,无非贪我金宝财帛,我若先发毁去,使之得一空城,他不能久驻,自然退去了。”

  乃纵起火来,把府库宫殿,一夜之间,烧成灰烬。城内放火,人皆慌乱。宋军乘乱入城,擒了刘鋹并龚澄枢、李托及宗室文武九十七人,保兴逃入民舍,亦为所获,悉数押送阙下。潘美既擒刘鋹,有内侍数百人,盛服求见。潘美道:“我奉诏伐罪,正为此辈,尚敢来见我么?”

  遂命一一缚住,斩首示众。广南悉平,凡得州六十、县二百四十、户十七万。南汉自刘隐据广南,至刘鋹而亡,凡传五主,共六十五年。当时广州有童谣道:“羊头二四白天雨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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