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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云雨太荒唐梦真梦假 尘寰多变幻怜死怜生(1)


  话说邵帝要求严道育与九天金母娘娘梦中相会,道育听了便道:“圣上有命,愚下理当效力,惟望圣上独宿寝殿,不准容一人逗留,恐触怒了金母娘娘,便要使愚下受罪了。”

  邵帝见道育毫不推辞,心花顿时怒放,便道:“今夕果能仗神师法力,在梦中相会了九天金母娘娘,朕躬重重的有赏。”

  道育即乘间要索道:“愚下不敢拜领它种珍宝金银,只求圣上将通宵明玉狮一对见赐,愚下已是受恩不浅。”

  邵帝便允了道育,遂与鹦鹉退出正乾道场,出了御花园,回宫而去。邵帝恨不得立时天晚,好容易巴到了红日西斜,碧月东升,邵帝便独进了寝宫,禁止一切宫女内侍等人至寝宫伺候。他便和衣上了龙床,疑神闭目,想立刻入梦。哪知越想睡去越是睡不安稳,翻来覆去,双目就是合不上来,心中焦急万分,更是安睡不成。听那宫城更鼓蓬蓬的打了二鼓,明月多情,欲偷偷的进来窥人。邵帝不禁叹道:“神女会襄王,巫山云雨的话儿,恐是说说罢了。”

  他懊丧了一会,渐有些精神恍惚起来。

  在迷惘之间,忽觉有一般浓郁的香味,非兰非麝,直送进脑门。邵帝的神思便越发模糊,陡听见一声娘娘到也,睁目看时,龙床面前,不是亭亭站着一个眉若春山,目如秋水,细零零一束小蛮腰,乌黑黑一头青丝发,裙下双钩尖尖露了一点红,手中执了云塵的九天金母娘娘是谁,只见她笑微微露了两个酒涡,一股异香,薰人欲醉。那时早把个爱色贪花的邵帝,酥麻了半边,要想坐起身子,就是动弹不得。

  只见金母娘娘轻启朱唇道:“严道师作法,恳求哀家道,宋帝刘邵,至诚欲会哀家,此事哀家早已知道。本来人神相隔,哀家也不得轻易下凡,致遭天谴,只缘汝与哀家,尚有一夕宿缘,今宵才应召而至,此后便无缘再会了。还望转嘱严道师,下次也不可再来请求哀家,如若故违,定受天诛不恕。”

  说毕,便盈盈坐在龙床上面。邵帝便在枕上叩头道:“一之已甚,其可再乎,朕躬当敬遵法旨,决不敢再来上渎娘娘了。”

  好一个九天金母娘娘竟嘤咛一笑,纵体入怀,了结她口中所说的一夕宿缘。她和邵帝的风流体态,小子也不用着意描摹,便用如鱼得水、似胶如漆的老套儿,说两句算了。

  阅者也都是明眼人,早知此夕云雨巫山的神女,真不是什么九天金母娘娘,还是严道育的干女儿。但是这个女儿的来历,倒也要表白一番。原来那个冒牌神女,姓陆,叫做轻红,原是维扬人氏,年仅十八,生得风流体态,绰约动人,裙下双钩,推为维扬郡中第一,真足勾走了浪子的三魂六魄。她的父亲叫做陆炳南,她的母亲吴氏,早已去世。炳南也不续娶,抚养轻红,到了十五岁的一年,炳南也一命呜呼。剩下一个如花如玉的女儿,便被远房的一个无赖阿叔,卖入了勾栏。轻红也无可如何,只得在火坑中度日,学得一手好琵琶,一口好曲儿。她的容貌,本已好了,再加着会弹会唱,哪有不动人的理。不多时,马樱花下,游騌满系,倾动了合郡人士,只是她守身如玉,从不许春风吹度玉门关,给人染指。鸨儿倚她为钱树子,也不敢去逼她,尽让她去拣了如意郎君再说。

  有天却来了一个公子,小子终脱不了俗例,说这位公子,生得貌若潘安,神如宋玉,性格儿又温柔潇洒,一些没有贵介浊气。轻红一见,早已芳心默许,这个郎君才是托身的人了。

  当下殷勤招待,格外献媚。询问公子家世,原来姓司马,单名一个镜字,原是亡晋的远代皇孙。轻红便分外垂怜,即晚留住了司马公子,情定一夕,盟约三生了。

  司马镜不久便替轻红脱籍,载艳回家。哪知司马镜已有大妇在家,那个大妇刘氏,又是一位胭脂虎,司马镜偏做了陈季常。轻红到了他家,便日受刘氏凌虐,轻红哪里经得起折磨,便私自逃了出来。可怜她三寸不到的小金莲,怎会跋涉道途,走到了一条大河面前,她便思纵身入河,说时迟,那时快,轻红的一搦柳腰已被人双手搿住,回头看时,见也是一个妇女。

  那妇女见了轻红的姣模样,好不痛惜,即道:“小娘子青年妙龄,怎忍心得下葬身鱼腹,有什么冤屈事儿,不妨说些给小妇人听了,横竖彼此都是一般的女子,说说更是不妨。也许小妇人能够替你设法。”

  轻红便含泪称谢,一同坐在堤岸上,遂将往事说了出来。那妇人听罢哈哈笑道:“小娘子错矣,此间不留人,自有留人处。小娘子这般花容月貌,往河中一跳,岂不辜负了自己,小妇人唤做严道育,如蒙小娘子不嫌轻蔑,不妨拜在小妇人膝下,做个干女儿如何?”

  轻红原闻严道育是个有名的女巫,如今自己无处投身,听说肯收她做个干女儿,便双膝跪倒,娇滴滴叫了声:“干娘!”

  喜得道育眉花眼笑,遂一同带了回家,这便是轻红的来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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