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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一回 废俄约曾使才长 谈球案左侯气愤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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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策犹纠缠不已,吉尔斯恐以细故伤大局,不从其言,遂允将专条废去,声明爱珲条约如何办法,再行商定。 第六端曰添设领事之事。查领事之在西洋各国者,专管商业,其权还在驻扎中国领事官之下,故他国愿设者,主国概不禁阻。臣此次欲将各城领事删去,外部各官,均以为怪。随将中国不便之处,与之说明。吉尔斯谓领事之设,专为便商起见,系属宾主两益之事,中国既有不便,即仅于乌鲁木齐添设一员如何。臣因其多方相让,碍难再争。而总理衙门电钞编修许景澄折内,称科布多、乌里雅苏台、乌鲁木齐三处,毋设领事,其次争乌鲁木齐、乌里雅苏台两处等语。臣乃复见布策,恳其商改节略内始将乌鲁木齐改为吐鲁蕃,余俟商务兴旺时,再议添设。 第七瑞曰天山南北路贸易纳税之事。新疆地方辽阔,兵燹之后,凋敝益深,道远则转运维艰,费重则行销益滞。招商伊始,必限以行走之路,纳税之章,商贩实多未便。阅总理衙门来电,曾言收税为轻,臣因将原约内均不纳税字样,改为暂不纳税,俟商务兴旺,再订税章。查西例纳税之事,本国可以自主,日后商情果有起色后,伊犁等处,亦不妨逐渐开征,以充国库。 以上商务四端,臣与俄外部先后商改之实在情形也。此外又有偿款一端,凡商减之事,益于我则损于彼。热梅尼、布策等本有以地易地之请,臣称约章事只可议减,不可议增。彼遂谓中国各路征兵,显欲勾衅,俄遣船备边以相应,耗费卢布一千二百万元,向臣索偿。且言如谓未尝交绥,无索兵费之理,则俄正欲一战,以补糜费等语。臣答以胜负难知,中国获胜,则俄国亦须偿我兵费。彼之言虽极恃强,臣之意未为稍屈。旋据总理衙门复电,嘱臣斟酌许之,至多不得逾二百万两偿款,即可商定云云。 臣见吉尔斯、热梅尼等始则争易兵费之名,继则争减代守伊犁偿款之数,久之热梅尼谓迟一年收回伊犁,又加还帖克斯川以代守费论,至少亦须加卢布四百万元,臣照会中,但允加代守费卢布二百五十万元,若并归伊犁西境,犹可略议增加。吉尔斯不谈西境,仅称连上年偿款,统算非卢布一千万元不可。臣嫌为数过多,吉尔斯笑曰:“俄国岂以地出售哉?果尔,则以帖克斯川论之,岂仅仅值百万元乎?不过改约多端,俄国一无所得,面子太不光彩。假此以自慰耳。” 臣察其意甚决,乃言热梅尼所说,仅四百万,何得又增百万?吉尔斯无词折辩。故节略内,仍以添偿卢布四百万元定数。查上年崇厚所议兵费偿款,卢布五百万元,合银二百八十余万两,此次俄国认出自华至英汇费,则金磅之价较贱,今前后卢布九百万元而统算之,约计银五百万两以内。 臣综观界务、商务、偿款三大端,悉心计较,与总理衙门来电嘱办之意,大略相同,即摘录照会节略大意,电请总理衙门代奏,并与外部说明,俟接奉电旨后,再行画押。一面与布策先行商议法文条约章程底稿,逐日争辩,细意推敲,稍有龃龉,则随时径赴外务部详晰申说。于和平商权之中,仍示以不肯苟且迁就之意。且以有益于中国,无损于 俄人等语,开诚布公而告之。 于崇厚原订约章字句,陆续有所增减。如条约第三条,删去伊犁已入俄籍之民入华贸易游历,许照俄民利益一段;第四条,俄民在伊犁置有田地,照旧管业,声明伊犁迁出之民,不得援例。且声明俄民管业,既在贸易圈外,应照中国人民一体完纳税饷。 兹于第七条伊犁西境安置迁民之处,声明系安置因入俄籍而弃田地之民,以防迁民虽入俄籍,而成有占据伊犁田地之弊;第六条,写明所有前此各案,以防别项需索;第十条,吐鲁蕃非通商口岸而设领事,暨第十三条,张家口无领事而设行栈,均声明他处不得援以为例,以杜效尤;第十五条,修约期限,改五年为十年,章程第二条货色包件下添注牲畜字样,其无执照商民照例惩办,改为从严罚办;第八条,车脚运夫绕越捷径,以避关卡查验,货主不知情分别罚办之下,声明海口通商,及内地不得援以为例。 凡此增减之文,皆系微臣与布策商草法文约稿之时,反复力争而得之者。较之总理衙门三月十二日所寄廷臣奏定准驳之议,虽不能悉数相符,然合条约章程计之,则挽回之端似已十得七八。此臣与吉尔斯、布策等商量条约章程底稿。于节略七端之外,又争得防弊数端之实在情形也。 十二年十七日,接奉电旨:该大臣提要力争,顾全大体,深为不负委任,即着照此定约画押。约章字句,务须悉心斟酌,勿稍疏忽。臣告知俄外部,转奏俄王,此邦君臣,同深钦感。俄皇谕令外部允废崇厚原定约章,另立新约。又饬催布策速行缮约画押。 臣因节略七端之外,所争数端,字句尚未周妥,日夜与布策语谈而笔削之。直至光绪七年正月初九日,始得将法文约章底稿议定。又彼此商定汉文俄文条约章程,各缮二份。而将先订之法文,缮正二份以资考证。逐条参酌,校对无误,于正月二十六日,与外部尚书吉尔斯、前驻京使节布策,公同画押盖印讫。电请总理衙门代奏,仰慰宸廑。 再微臣此番奉使,办事之难,较寻常出使情形,迥不相同。 西人待二等公使之礼,远逊于头等;而视定议复改之任,实重于初议。原约系特派头等全权便宜行事之大臣所订,臣晤吉尔斯、布策诸人,成以是否头等、有无全权相诘。臣答以职居二等,不称全权大臣。乃彼一则曰:“头等所定,岂二等所能改乎?” 再则曰:“全权者所定,尚不可行,岂无全权者所改,转可行乎?” 臣渥承眷遇,岂复希非分之宠荣,且西洋公法,凡奉派之公使,无论头等二等,虽皆称全权字样,至于遇事请旨,不敢擅行。则无论何等,莫不皆然。前大臣崇厚,误以私心自用,违旨擅行,为便宜行事之权,盖考之中国之宪章,各国之成例,无一而可者也。 俄人亦未尝不腹诽之。及至与臣议事,稍有龃龉,则故以无全权非头等之说折臣,每言“使者遇事不敢自主,不如遣使前赴北京议约较为简捷”等语。臣亦知其藉此词以相难,非由衷之言也。但彼国既以无全权而相轻,微臣既不免较崇厚而见绌。此其难一也。 例之万国公法,使臣议约,无不候君主谕旨,不与外部意见相合,而敢擅行画押者。间有定而复改之事,亦不过稍有出入,从无与原约大相径庭者。往岁崇厚急于索地,又急于回京,遽定遽归,诸多未协。外部见臣照会,将约中要领痛行驳斥,莫不诧为奇谈。屡以崇厚违旨擅定之故晓之,奈披闻所未闻,始终不信。此其难二也。 原约所许通商各节,皆布策驻京时向总理衙门求之多年而不可得之。崇厚甘受其绐,求无不应,一经画押,彼遂据为已得之权,再允熟商,彼即市其莫大之惠。吉尔斯贤于布策,而不明中俄商情,经臣布切敷陈,彼仍茫然不解。此其难三也。 泰西臣下,条陈外务,但持正论,不出恶声。不闻有此国臣民,只及彼邦君上者,虽当辩难分争之际,不失雍容揖让之文。此次廷臣奏疏,势难缄秘,传布失真之语,由于译汉为洋,锋棱过峻之词,不免激羞成怒,每谓中国非真心和好,即此可见其端。若于兹时,忍辱改约,则柔懦太甚,将贻笑于国人,见轻于各国等语。臣虽设词慰藉,而俄之君臣,怀憾难消,此其难四也。 自筹兵筹饷,叠见邸钞,而俄之上下,亦惴惴焉。时有戒心,遣兵船以备战,增戍卒以防边。臣抵俄时,彼已势成骑虎,若仍在俄议事,则前次之举动为无名,故欲遣使晋京议约,以归功于海部,无怪一言不合,俄使即以去留相要。维时留之,则挟要必多;不留,则猜嫌滋甚,更恐留而仍去。适示怯而见轻,此其难五也。 俄皇始命布策向臣询明中国意向,予限一月。满限之时,经臣援引总理衙门照会驻京署使凯阳德展限三月之意,复请外部婉奏俄皇,乃许添展两月,与臣议事。我皇上因俄事日逼,意在转圜,一切情形,许臣由电径达总理衙门代奏请旨,已属破格施恩。而事势无常,日期甚促,有时于立谈之顷,须定从违,臣于未经请旨之条,即不敢许之过骤。然既奉转圜之旨,又不得执之过艰,良皆自沪至京,无电线以资迅速,故虽由电请旨,非旬日所能往还。敌廷之询问益多,专对之机权愈滞。 此其难六也。 犹幸我朝与俄罗斯通好二百余年,素无纤芥之嫌,未肇边疆之患。俄国自攻克土耳其后,财殚力竭,雅不欲再启衅端,加以圣明俯纳臣言,解放崇厚,以解其疑,办各案以杜其口,故其君臣悦服,修好输诚。布策诸人,虽坚执各条,不肯放松,而俄国皇帝与其外相吉尔斯,实有和平了结之意,故得从容商改,大致就我范围。此则列圣以来,怀柔之效,而我皇太后、皇上公溥慈祥之德,有以感动之也。 臣之私心过虑,诚恐议者以为俄罗斯国如此强大,尚不难遣一介之使,驰一纸之书。取已成之约而更改之,执此以例其余,则中西交涉,更无难了之事。斯言一出,将来必有承其弊者。窃以为兵端将开而复息,关乎生民之气数,而气数不可以预知。条约已定而可更,视乎敌国之邦交,而邦交不可以常恃。 臣是以将到俄以来,办事艰难情状,据实直言,不敢稍存隐饰,请旨密饬海疆暨边界诸臣。仰体圣朝讲信修睦之心,至诚以待邻封,息事以全友谊。庶几遐荒悦服,永叶止戈为武之体,海宇清平,益臻舞羽敷文之盛。 *** 两宫太后异常嘉悦。慈安后道:“曾纪泽办事精细,待人温厚,比了他老子还要胜。” 慈禧后道:“这回的事,除了他谁也吃不下。” 随降谕曾纪泽奏进改订条约章程,着惇亲王奕誴、醇亲王奕譞、潘祖荫、翁同龢会同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妥核具奏。王大臣复核上来,自然总是请予批准。再后有别的商议,漫天大雾,化作轻烟,朝野臣民,无不额手称庆。 这日军机大臣左宗棠,正在恭亲王府谈论琉球案子。恭亲王道:“日本竟也要学着西洋人,订立一体均沾的条约。上头意思,划分两岛,延存琉祀,还不很妥善。这件事倒难议呢!” 左宗堂气愤道:“多大的日本,乘我们有事时候,胆敢首先发难,灭我属邦!若不借此稍示国威,以后如何能驾驭群夷呢?” 恭亲王道:“照现在时候,兵衅怕不易开呢。” 左宗棠才待答话,忽见恭府太监急吁吁奔入,报说:“不好了,东太后崩了!” 二人齐吓一跳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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