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远书城 > 历史演义 > 清史演义(陆士谔) | 上页 下页 |
第六十五回 刘巡抚遗书责三帅 怡制台办案渡台湾(2) |
|
通商既定,自必明立章程,各有关口,应输税课。万一该洋人仍向商船奸阻,势必不能听其病业攘课,一经禁止,必启事端,此不可不虑者四也。通商之后,各省均照粤东定制,民人与该 洋人狱讼,应听有司讯断。万一案涉洋人,抗不交出凶犯,又如粤东林维美之案,何以戢外暴而定民心?此不可不虑者五也。 罢兵之后,各处海口,仍须设防,如策造炮台战船,添设兵伍营卡,本以防海,非以剿敌。倘该洋人猜疑阻扰,以致海防不能整顿,此不可不虑者六也。今日汉奸尽为彼用,一经通商,须治奸民,所有内地民人,现投该处者,应令全数交出,听候内地安插。否则介夫华洋之间,势必恃洋犯法,从此不逞之徒,又将陆续投洋,匪徒有害良民,万一该 洋人庇护,官法难施,必寻衅隙,此不可不虑者七也。 既定码头,则除通商地面,余皆不容泊岸,倘有任意闯入,以致民众惊惶,或取牲畜,或掠妇女,民人不平,纠合抗拒。彼必归采于官,而兴问罪之师,此不可不虑者八也。名曰通商,本非割地。现在已将定海域垣拆毁,建造洋楼,绵亘数里,西兵挈眷居住,大有据邑之意。忽各省均如定海,恐非通商体制,腹内之地,举以畀英,转瞬之间,即非我有,此不可不虑者九也。 中国凋敞之故,由于漏银出洋。今各省内有洋船,漏银较前更甚,大利之源,势将立竭。会子、交于之弊政将行,国用民用之生计已绝。嗣后虽准以货易货,较前更须严禁,漏银出洋,犯者无赦,而蛎隙门,即在于此,此不可不虑者十也。至于议给之款,各省分拨,承示此项银两,须勒绅富捐输归款。 浙省自军兴以来,商民捐助饷需,为数实已不少。宁郡为全省菁华,又被该洋人搜刮一空。去秋收成本欠冬间复遭雪灾,各属饥民滋事,节经劝捐账,经体察绅富情形,实已竭蹶从事。 若责以赂敌之款,功令捐输,势必不应。若四川省之议增量赋,江浙万不能行,必至忠义之心,渐成怨毒之气。故剿敌之银可劝捐,而赂敌之银不可劝捐。他省完善之地,或有可劝捐,浙省残敝之区,万难劝捐,惟有据实陈明,不敢妄有欺蔽,惟含容亮察之。 *** 刘韵珂的话,离然切中时弊。无如丝已成线,木已成舟,三位大帅,只把他当做耳边风凉话儿,一笑置之罢了。 这日,三位大帅正在商议复奏的事,忽见巡捕官气喘吁吁的奔入,三个人不觉唬倒了两双。原来巡捕官走入时,已经面无人色,三帅瞧见这个样子,不知外面有了什么事,也都唬的呆了。只见巡捕官禀道:“洋兵杀来了!” 耆英道:“没有的话,和约的事,桩桩件件都依了他,才议结,如何又翻悔?” 牛鉴道:“是怎么的事?” 巡捕官道:“这几日,洋船士兵弁人等,都上岸来游览,莫愁湖,报恩寺,没一处不有他们踪迹。 今儿一洋兵队在南门外不知哪一村,瞧见了几个标致女娘,就上前去手搀手的调谑。这一来动了众怒,被众百姓拿住了,拳足交下,着实奉承了一顿。” 牛鉴大跳道:“那还了得!打洋人还是打我?王法都没有了。真混帐,快给我拿!” 巡捕官顿了一顿,又禀道:“洋兵受了亏,回船纠合了大队,到那边去报仇了。” 牛鉴才待派人查问,忽传进藩台黄恩彤手本,牛鉴忙命请见。黄藩台走进,见过礼,牛鉴问他洋人的事怎样了。黄藩台道:“不用大帅费心,司里已经处置妥当了。” 牛鉴道:“总要把那起瘟百姓,重重办一下子。” 黄藩台道:“南京民气,愤激的很,倒也不便十分压制呢。” 牛鉴心里老大不自在,没好气的问道:“敢是老哥反倒摧抑洋人不成!” 黄藩台道:“司里哪里有这个能耐。就有了这能耐,也没有这胆量呵!” 牛鉴点头道:“那也是实话,你怎样办理的?” 黄藩台道:“司里先到洋船上谢了罪,回来随即出示晓谕军民,只说外洋重女轻男,执手是其本俗,尔居民慎勿惊疑。致滋事端,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。经司里这么一办,两面倒都安逸了。” 牛鉴听道才放了心。黄藩台道:“洋人还要咱们办凶手呢。” 牛鉴道:“这原是老兄忽略,很该早早拿捕了。” 黄藩台道:“照眼前而论,百姓也不很可欺呢。好在洋人不懂什么事,司里已经分付江宁府,从府监里提出几名罪犯,栅锁了到洋船上去一会儿就是了。” 牛鉴无语。 牛制台对于抚议这一件事,可以算得煞费苦心。谁料宣宗帝偏不赏他的功,酬他的劳,倒把他革职拿问,交给刑部治罪,究竟得了个斩监候处分。 有事即长,无事即短。英国自白门定约之后,得着商欠、烟价、战费银二千一百万,又得广州、福州、厦门、宁波、上海五处通商码头,心满意足,承他情总算几个月没有生事。到这年十一月,静极思动,竟又掀起滔天大浪来。原来上年定海、厦门,相继告陷时光, 英人特遣偏师,窥伺台湾。此时台湾地方,文有兵备道姚莹,武有总兵官达洪阿,得着惊信,立率本部兵弁,开炮抵御。 恰好副将邱镇功,手发一炮,击折了洋船桅索,那洋船仓皇奔逃,触在礁石上,立时粉碎。兵弁纷纷落水,却被清兵乘机擒获了黑人百余名,并刀仗、衣甲、图书等件。镇、道两员,商议了一会子,立即联衔入告。按照旧制,台湾原属闽省管辖。因为远在海外,特加兵备道三品衔,得与镇臣专折奏事。当下奏折到京,宣宗下旨嘉奖,并下特旨,嗣后有攻剿 洋人折件,准有五百里奏报。如不获胜仗,即由六百里奏报。 九月,英兵再犯鸡笼。姚道台、达镇台两个儿智攻力战,把鸡笼口子守得铜墙铁壁相似。二十二年正月,英兵三犯大安港,见清军防守严密,知难而退。次日,洋船只在口外游弋,望见旗帜,再也不肯驶进港来。姚道台与达镇台商议着,用奇计诱它进口。 于是密饬所募渔船广东水夫,与洋船上广东汉奸,操土音讲话。自顾充常向导,请他从土地公港进口。英人不知是计,触着了暗礁,一只三桅大船,就此搁浅不行。官兵乡勇,乘危邀击,遂得生俘白人十八名、红毛人一名、黑人十三名、广东汉奸五名。捷报到京,宣宗大喜,亲提朱笔,降一道恩旨道: 览奏欣悦,大快人心。该洋人上年窥伺台湾,业被惩创,复敢前来滋扰。达洪阿、姚莹,以计诱令洋船搁浅,破舟斩馘,大扬国威,实属智勇兼施,不负委任。允宜特沛殊恩,以嘉懋绩,达洪阿着加太子太保衔,姚莹着加二品顶戴,钦此。 不多几时,又颁到一道廷寄,是专命查问敌情的事。镇、道不敢怠慢,密侦严究,果然探出根由,据实复奏上去,称说:“询得汉奸供称濮鼎查在定海遣酋目颠林、汉奸黄舟等以重资来台窥探,欲行勾结,寻即被获”等语。此时闽督怡良,一恨镇、道飞章入告,大功不从己出;二怕台湾防守严密,洋兵定然逼入厦门。妒恨交攻,遂叫泉州知府沈某,写信去知照,只说 洋人性好报复,使他一唬,暗地纵掉,就能功败垂成。 谁料姚道台不上他的当,倒堂皇正大,复一封信给制台,其辞道: 差回奉到二月二十四日书,系念台疆,示以持守之大猷,不在争锋于海上,乃金石之论。惟洋人犯顺,于今三载,挟制要求,无所不至。某未娴军旅,勉力从戎,幸蒙圣训,指示机宜,未致贻误。乃荷天恩,叠被回畏寻常,曷胜惶悚!所有办理情形,具详公牍,诡邀垂鉴。昨又奉旨复讯洋供,已连日都同府厅再加研讯,具得其情。谨会同达镇军,据实复奏,并绘图说进呈。窃意 洋人虽强,本亦乌合各岛黑人而来,与我争利者,红白人也。其人少,每船仅数十人,余皆黑人,愚蠢无知,惟仰食于红白人,工资口粮,所费甚巨。今闭市久,洋人之钱粮无所出,其所丧失,亦复不少。 洋人以货财为命,两年以来,货皆贱价私售,折耗资本,不可胜计。情势亦必中绌,则求通市之心,自必益亟,特狡诈性成,乃更大为扬言云云。复以大兵前来,水陆并进,协令闽人在番贸易者,为之致书厦门郊行以绐我;复择富饶之区,沿途骚扰以胁我。凡此无非急求所欲耳。 且闻洋人孟加喇地方,屡为东印度旁国所败,虏其将士妇女千余,洋人必回兵往援。若我更坚持三月,洋人将内溃,惟诸将叠经挫衄之后,沐于洋人威,未知能计及此否。台湾前获外人,已遵旨分别一一办理。泉州沈守,两次来函,深以外人性好报复为言。尝熟思之:彼性畏强欺弱,我擒其人,久而不杀,彼以我为惧彼,是明示之弱也。 沈守又以舟山、厦门失守,为外人报复之证。试思洋人初至舟山,非有所仇也。近至上海,又岂有仇乎?外人垂涎台港已久,即不如是办,彼亦可以破舟丧资索偿于我。前所处置之 洋人,无不可为报复之词也。不办徒自示弱,办之犹可壮我士卒之气。惟当安抚人心,益修守备,严拿奸民,尽心力而无懈耳。两军对仗,势必交锋,非我杀敌,即敌杀我。乃先存畏彼报复之见,何以鼓励士卒乎?愚昧之见,伏祈训示。 *** 原来此时台湾获得洋囚,共有一百六十余名。会经奏准,倘遇大帮猝至,惟有先行处死,以除内患。所以姚道台倌里这么说法。怡制台大惊,行文镇道,立逼着叫把洋囚解进省来。 姚道台笑向达镇台道:“制军的意思,不过要退掉鼓浪屿洋兵,其实是没中用的。现在察看该洋人势甚锐,而志甚骄,瞧厦门如囊中物,哪里肯为了这一百多名不甚爱惜的累囚,丢掉这必争之地呢?” 达镇台道:“可不是呢。送还了他,大未见收回,先例示之以弱,不如办掉了,快快人心。” 姚道台鼓掌称善。 于是提取讯供,除颠林等九洋人、张、黄二汉奸,系奉旨禁锢外,其余黑、白洋人,不问老少,都将他一一办了。怡制台恨得无可言说。白下订盟之后,姚道台遵闻释放洋人,恰恰遇着海风,守候了二十多天,才到厦门。于是 英人横加诬谤,说台中两次俘获,都是遭风难入,镇道乘危邀功,心实不甘,就在江、浙、闽、粤四省大吏前,投词诉冤。诸大吏怕兵端再起,立即上闻。宣宗下旨,着浙、闽总督怡良,渡台查办。欲知此案如何结局,且听下回分解。 |
梦远书城(guxuo.com) |
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