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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回 李文成潜身滑县 天理教大闹皇城(2)


  众人不觉愕然。原来衙役里头很有几个与李文成联通一气的,现在见本官亲自临场,知道不能行使手脚,只有暗中叫苦。

  一时前门后户,都已把守定当,克捷带领众役,打门而入,逐室严搜。搜到柴间里,见李文成躲在那里抖。克捷喝令“拿下!”

  顿时上了铁链,扬州婆牵猢狲似的拖着就走。拖到县衙,立刻升堂审问。

  这时光,各项大刑天平、夹棍、大杖,都已置备齐整。这李文成真也了得,所问口供,除了姓名、年岁、籍贯之外,竟然一字不招,一句不应。强克捷喝:“用刑。”

  文成冷笑道:“大老爷,你的本领不过能够治死我,我拼这条命不要,你又奈何我呢?你说我私立邪教,谋为不轨,那都是没凭据的话。不轨在什么地方谋?邪教在什么地方立?”

  克捷道:“你的邪谋逆行,都经本官亲自访明,难道会冤诬你么?既然不肯招认,说不得只好对不起;如果冤诬了你,本官甘愿偿你的命。”

  随把旗鼓一拍,喝令“上夹棍”,两旁皂班,齐和一声。瞧李文成时,依然面不变色。强克捷喝令“快夹!”

  三五个皂班,齐伙儿动手,替他退出鞋袜,套上夹棍。强克捷问:“招不招?”

  文成咬紧牙关,一声儿不言语。强克捷吩咐“收起来!”

  只一收,把个李文成早痛得昏了过去。松夹救醒,还是不招,重又收紧。

  话休絮繁,李文成在滑县堂上,矢口不招,恼的强克捷发了火,喝令紧收加敲,经这么一来,李文成两个脚胫,齐伙儿夹断,昏绝倒地,不省人事。皂班票知克捷,克捷道:“脚胫夹断,眼见是终身残废的了,虽没有治他死,谅不致再会兴妖作怪。”

  吩咐救醒了,钉矢收禁,一面起文书申详上宪。强克捷这一来,真是轰雷掣电敏绝不过的手段。天理教失去了首领,一时没做道理,几个二三等头目,便约期聚会,商议援救文成方法。有主张派人进京,报知林清的;有主张买通禁卒徐图拯救的;有主张反牢劫狱立即起事的。议到结末,主张起事 的人,居其大半。于是定议九月初七日,直隶之长垣、东明,山东之曹县、定陶、金乡,河南之滑县,一齐竖旗起事。

  到了这一日,五六处地方,齐伙儿发难。攻城杀官,反牢劫狱,乱得一团糟。滑县斗大的城子,不庸说得,早被天理教徒攻破。强克捷满腔忠愤,可手无一兵不能用武,只落得一瞑不视,殉了难完结。教徒进城,第一要紧,从狱中救出李文成奉为首领,各路兵马都听节制。文成向教徒道:“你们此举,虽是义气,于大局上却误了不浅呢。”

  众人问故。文成道:“咱们与林教首约的,原是九月十五日。这会子仓皇起事,林教首那里,谅总没有知会。”

  随问:“你们可曾派人进京去?”

  众人回说:“没有”。文成道:“没有知会,咱们起事,林教头如何会知道?到了十五这日,他在北京动手,咱们不去接应,岂不误了大事?这里离京又远,飞骑送信,也已不及。你们瞧此事如何是好?”

  众教徒面面相觑,半晌没做道理处。文成道:“光景也是天意呢,不然,这强克捷怎会跟我们这么作对。倘然我不经挫折,你们也决不会有这么举动的。现在眼前只能顾眼前,大家齐心干去,成不成也说不定呢。”

  于是派遣教徒分头出掠。

  不多几天,京中惊信传来,说林清大闹皇城,因没人接应,已被官兵擒获。京城教徒,伤亡殆尽。文成跌足道:“是我害了他也。”

  原来林清在北京,文成被捕、教徒起事的消息,一点没有知道。到了九月十五,就派教徒二百名,带了兵器,混入内城,在各酒店里头等候,约定月上动手,分攻东华、西华二门。起义弟兄都要头扎白巾,以为记号。林清分派定当,就到皇城左近那片酒铺来,才跨进门,就见人起身招呼道:“林兄,久违了。”

  林清惊道:“二位怎么都在这里?”

  二人齐回:“专程候你呢。”

  林清道:“咱们里头去长谈罢。”

  于是同到里边,择了处雅座坐下。二人就问:“事情干得怎样了?”

  林清回头瞧了一瞧没有人,然后悄悄道:“大致都已妥贴,城中各酒店,我已埋伏下二百多人,月亮一上就可以动手了。”

  二人道:“光只二百人,如何好办事?木子那边的接应,怎样了?”

  林清道:“约好的事情,失期总不会的。”

  一人道:“你接洽过么?”

  林清道:“面却没有会过,京城地方这么的大,哪里找他去?”

  那一个道:“没有接洽,我看总不很妥当。”

  林清道:“怕了什么,期原是他约我的,如果要更改,早先期知照我了。没有信来,谅总没有变故。”

  先一人道:“近来木子有信来过没有?”

  林清道:“十日前教徒来京,带有口信,说他在滑县办理各事很得手,并嘱我不要失期误事。”

  三个人正讲得兴头,不防一人自外而入道:“你们干得好事,我到步军统领衙门出首去。”

  三人齐吃一惊,回头瞧时,都不觉喜形于色。原来头先两人,是高广福、阎进喜,后来的是刘金。这三个都是内廷太监,被林清买通的。刘金坐下,就问:“今儿动手么?”

  林清点点头,就问他宫内情形。刘金道:“你们到了宫里,别的还罢了,只有一个人难弄,倒不能不防他一下子。”

  林清忙问:“是谁?”

  刘金向高、阎两人指道:“他们也都知道,难道没有告诉你么?”

  高广福道:“你讲的不就是二爷么?”

  刘金道:“除了他还有谁?林教首,这位小爷真告诉不得你,他那本领,那心思,找遍天下也不会有第二个呢。”

  林清道:“不信锦绣丛中也会生出英雄豪杰?”

  刘金道:“这位小爷名叫旻宁,自小儿就英武不凡。记得那一年老佛爷在热河地方打猎,皇子皇孙尽都随扈,二爷只八岁呢。一日,老佛爷高兴,亲率诸王贝勒校阅弓马,二爷瞧得技痒,等侯王贝勒射罢之后,挟了小弓箭,连射两箭,都中着红心。老佛爷瞧见欢喜,拊他的顶道:‘我的儿,你能够连中三箭,朕就赏你一件黄马褂’。这位小爷年纪虽小,希荣慕利之心倒很急切。听了他爷爷的话,竟息心静气的发了一箭,恰恰又中红心。侍从诸臣无不夸赞。他射中之后,放下弓箭,跪在老佛爷膝前,竟不肯起来。问他要什么,也不回答。老佛爷大笑道:‘我知道了!’随命侍臣赏他一件黄马褂,仓卒间没有小的,就把 大人穿的黄马褂,给他披上。人小衣大,裾长拂地,谢恩起身,竟然不能行走。老佛爷叫侍卫抱他回去的呢。林教首你想,这么小年纪已有这穿杨本领,如今加上了阅历,更是了不得。入宫之后,这 个人倒不能不防他一下子。”

  林清笑道:“走马射箭,那不过是公子哥儿的习武,怕他怎的?咱们杀进宫,他吓也吓昏了,难道真敢跟咱们抵拒么?”

  高广福道:“别小覰了他,这位爷心思精细不过,工夫也好,恁你天崩地陷,海震江摇,他总没事人似的,一个儿静静的筹划,要他吓怕是不易呢。”

  林清道:“既然这么,我防着他就是了。”

  随又问了一回宫中路径、南北方向。

  才待分散,忽见一个内监匆匆走入,向刘金道:“刘老爷,不好了,咱们事情被上头知道了。”

  四人都吓一跳,忙问怎样。

  那内监道:“常总管查门,查到咱们那里,朝晨进来的两位教徒,都被他捕了去。”

  刘金忙问:“捕了去,问过没有?”

  那内监道:“已解交了刑部,怕还没有问呢?”

  林清道:“没有问不要紧,今儿晚上好在就要动手呢。”

  高广福道:“既然捕了两个人去,动手倒愈早愈妙。”

  林清应允。

  刘金等都辞了去,林清就出去找着了教徒,发令立时起事。

  此令一下,满皇城顿时大闹起来。二百名教徒分为两队,一队攻扑东华门,一队攻扑西华门,都首扎白巾,手拿白刀,大呼叫嚣,声势震天。随到朝门,就有人开门接应,东华门是刘金,西华门是高广福,天理教徒才到内廷就迷了路。此时当值各侍卫,各护军,得着惊信,都奔集拢来抵拒,短兵相接,拼命的奋斗。欲知林清能否得手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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