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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吴三桂大战一片石 摄政王安抵北京城(2)


  众将于是齐声答应,一个个上来。歃毕,随即出贴告示,令军民剃发。那告示上面,把崇祯年号,一笔抹倒,大书着大清顺治元年四月的正朔。部署才毕,守关军土飞报,闯军在排阵了。多尔衮率同众将,登关一望,见闯军排成一字长蛇阵,从北山山麓起,直到海滨,足有三五里长。 人人勇健,个个英雄。李闯银盔金甲,张着黄盖,跨着骏马,在山冈上正指挥部众呢。多尔衮向众人道:“贼势这么利害,咱们开仗,倒要小心一点子。”

  众人应诺。多尔衮随即升帐发令,教吴三桂尽率本部人马,攻闯军阵的右面;阿济格、多铎、孔、耿、尚三将率领北来诸军,攻闯军阵的左面;自己留着少些人马,守关观战。

  军号吹起,人马一齐发动,像雁阵般分向两翼,包抄而前。

  战鼓擂得爆竹一般地急,人马跟着鼓声,如潮前进。走得沙尘蔽天,日色无光。一会子两军遇着,就开起仗来。枪挑箭射,斗得异常利害。只见山冈上令旗动处,闯军四面包抄,早把吴三桂一军,围了三五重。三桂率着部下,大呼冲荡,山鸣谷应,震得关城都翕翕欲动。多尔衮不觉看得呆了,霎时天起大风,豁喇喇豁喇喇把地上黄沙,尽都刮起。关外数十里地方,雾腾腾地,也辨不出哪一军是闯军,哪一军是清军。

  多尔衮跺脚道:“糟了!糟了!照这个样子,咱们不是自己杀自己了么?”

  左右道:“风在小下去了,王爷你瞧,那边一支高扯白旗的人马,不就是咱们英、豫二王的铁骑么?”

  多尔衮依着所指看去,果见英、豫二王,率着铁骑,从三桂阵右,直冲向敌阵中坚处去。

  风发潮涌,所向披靡。多尔衮喜道:“恁贼子如何强悍,也总要吃不住了。”

  左右道:“王爷你瞧,贼军阵势不是已经动了么,怕就要败下去了。”

  多尔衮见闯军阵果被满军冲动,再望到山冈上,见李闯的麾盖,不知哪里去了。这时,战场上人喧马嘶,闹成一片。闯众大败,争先逃遁,势若瓦解土崩。满汉各军整队追袭,直杀到四十里开外。多尔衮传下号令,叫吴三桂北追李闯,自己亲统各军,随后接应。三桂此时心雄胆壮,督率本部 人马,星夜宾士,所过各处,都张贴下顺治元年的安民榜文。

  这日,行到北京地界,前锋报说贼众已闭城坚守。三桂下令安营。安营才毕,忽报李贼在城上,请伯爷答话,三桂挟弓负箭,率领诸将,直到城下。却不见李闯,只见数员闯军战将,挟着吴襄,并老母妻子等共三十多名,高高的站在雉堞里头。

  吴襄夫妇一见儿子,吴夫人一见丈夫,都不觉放声痛哭道:“合家子性命,都在你一个儿身上,你就降了罢。你降了,全家骨肉,依旧团聚;你要是不肯降,我们性命都休了。”

  这几句话,说得非常凄惨,城下军士听了,无不心伤泪落。回看三桂,却见他沉着脸,一声儿不言语。忽地抽一支箭,搭在弦上,向城上射去,挟着吴襄的那员闯军部将,应弦而倒。呼呼呼,一连几箭,真是箭无虚发。这几名闯军战将,一个个射得倒摧下去。吴襄在城上着急道:“你不降也罢了,射死贼将,不是激怒李闯,逼取我老命么?”

  三桂射死闯军战将,传令军士攻城。

  一声令下,石条云梯,一齐动手。才追得三五下,城上刀光闪烁,吴襄并眷口三十多名,尽作了刀头之鬼,血淋淋人头,一颗颗号令吊挂起来。三桂一见,顿从马上直跌下地,昏绝过去,不省人事。左右搀扶回营,灌救了半天,方渐渐醒转,捶胸顿足,痛哭不已。恰好满洲大队兵马赶到,三桂哭诉情形,多尔衮安慰了一番,随道:“咱们打破了这座城子,捉住了李贼,将军的家仇国恨,就都可以报了。”

  三桂谢过,忽报城中火起,九门大开,闯军部众捆着金宝,掳着妇女,窜出平则门,逃向西安去了。多尔衮传令进城。三桂道:“闯贼与我,势不两立。臣情愿督率精锐,亲往追他。”

  多尔衮道:“从来说穷寇莫追,走了就丢开手罢了。”

  三桂道:“闯贼害我故君,杀我父母,君父大仇,岂肯轻轻放过?”

  说毕,痛哭不已。多尔衮道:“这是忠孝的勾当,我如何好阻止你。只有一句话吩咐你,此去须要看光景做事,追得着果然没什么说,追不着也就丢开手,不定管是要追着他。”

  三桂应诺。回到本营,一面点选人马,一面唤部将冯有威嘱咐道:“你跟随摄政王入城安民,乘便替我搜访一个人踪迹,倘然访得,切不可难为他,快快飞马报我,自有重谢。”

  冯有威道:“主帅将令,自无不遵。但不知要搜访的是谁。”

  三桂附耳说了三五语,有威领命去讫。三桂就领大小三军,拔营前进。

  这日行到绛州地界,正在安营造饭,忽报北京冯将军飞骑报喜。三桂传进来使,那人见了三桂,叩头儿贺喜,随道:“陈圆圆姑娘已经访得,冯将军派了十名使女,就在主帅旧府里头供养,前后门都派有护兵守卫,闲杂人等概不能够出入。”

  三桂喜道:“冯有威真能干,别人做不到的事,他总无有办不到。”

  又向来使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在冯将军部下,当什么职司?你路上辛苦了!还没有吃饭么?我这里就要开饭了,你等等咱们一块儿吃了罢。”

  那人见三桂这么的宠待,倒弄得局蹐无地起来,应又不敢,不应又不敢。三桂觉着,忙道:“不要紧,你尽管坐下来,我因为要知道北京近日情形,要问你几句话,坐下来好谈。”

  那人才告了罪,坐着半个凳子。三桂先问满洲人进了城,有何举动,然后渐渐问到家事。那人道:“鞑子做事,倒很大方呢,一进城就令扑灭各处的火,然后出示安民,一点子没有骚扰。闯贼临走时,五凤楼、宫殿、太庙以及九城门城楼,通通放了把火,烧得满城通红。所有库藏各金银,大内各器皿,先几天叫银匠熔为大砖,刻着个孔儿,用绳子穿了,戴在骡马背上,悉数带了去。

  鞑王倒也并不在心上,向臣下道:‘咱们进来,无非为救这几个百姓。’倒还下令为祟祯皇帝发丧,叫臣民举哀三天,鞑王还亲自去祭拜呢。”

  三桂道:“京里是平静了?”

  那人道:“起初几天乱得很,人民都忙着搜杀贼党。现在鞑王下了一个令,说剃发的就不是贼子,所以现在京中没一个人不剃发,事情也平静了。”

  三桂又问陈圆圆如何找着的。欲知那人如何回答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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