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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邓裤子命丧辽阳 袁抚台书斥满帝(2)


  邓裤子道:“我犯了什么罪,要杀我?”

  古特班道:“还用问么,你犯的罪,你自己知道。”

  邓裤子道:“我此番回国,也是皇后当面允准的,你要不信,我跟你一块儿去见娘娘。”

  古特班道:“娘娘吩咐,只要死的,不要活的。”

  说着,眉现杀气,眼露凶光,把朴刀只一挺,飞风般削将来。四五人一齐出手相助,邓裤子一边躲避,一边拔刀还敌。战了三五个回合,究竟双拳不敌四手,一个失错,肩窝上着了一刀,鲜血直涌,跌倒在地。

  古特班抢进一步,只一刀便结果了性命,割下首级,回向同伴道:“你们把这行李担挑了。”

  同伴们一面收拾担子,一面笑道:“打发邓裤子起身,竟打发他阎伯伯家去了,我们以后要算计人,就说打发邓裤子起身是了。”

  看官,这一句话,自从被这几位仁兄发明之后,直到如今,竟成了奉天一带地方的土语。

  当下古特班回转京城,赶忙进宫复命。才到二道宫门,只见丹墀下站着十来个蓝顶箭衣的内监,知道太宗在里头,古特班不敢惊动,正想找别的朋友闲话去,却见王皋抱着皇太子,喜冲冲进来。古特班迎着问了好,随道:“哥,我拜托你一桩事情,停回子见着娘娘,替我回一声,说那桩事情,我已经办妥,请娘娘放心是了。”

  王皋道:“你瞧我忙得什么似的,小爷又要我抱。现在袁抚台又差了个李喇嘛来,下什么书。他们都贪懒,又要我上去回,你就自己回一声罢。”

  古特班道:“我的哥,趁你便,不拘几时回是了,我又不是要紧。”

  王皋笑着,抱了太子进去了。古特班见他去远,自语道:“怪道邓裤子要讲话,瞧他两个面貌,竟似一个模子里做出来似的。”

  忽然,背后有人道:“你独个儿议论谁,娘娘知道了,你可吃得住!”

  古特班吓了一跳,回头见是消愁,央告道:“好姐姐,我不会说什么,姐姐一竟疼我的,娘娘跟前,尚望包瞒一二。”

  说着,请下安去。消愁笑道:“快休如此,被他们瞧见,没意思的。你我这么交情,认真我还会葬送你么?”

  古特班听了,自然感激,再要讲话时,消愁道:“你出去罢,我这会子还有事呢。有话你晚饭后到我房里来讲罢。”

  说着,低眸一笑。古特班听了,如奉观音佛语,诺诺连声而退。

  消愁目送古特班去后,入寝宫来回吉特后话。掀帘进内,只见吉特后和太宗,正长篇大套地议论那军国重事。只听吉特后道:“这袁崇焕有多大的本领,竟敢这么看轻咱们?”

  太宗道:“你别看轻了他,袁蛮子这个东西,很是不好惹。从前老爷出兵打中原,很受过他几回亏,幸得彼时职分小,没有几多大权柄。如今袁蛮子是宁远巡抚了,位高权重,自然不把咱们放在心上了。”

  吉特后道:“袁崇焕恁地怎样利害,明国这么大地方,光靠他一个儿,我看终是不济事。咱们自从老爷改做皇帝之后,也不过几十年工夫,就夺了中原几多地方,明是上天保佑我们。咱们靠着上天,又怕袁蛮子怎的。”

  太宗道:“咱们跟中原开战以来,得的地果然不少。”

  说着,屈指算道:“抚顺、清河堡、沈阳、辽阳、西平堡,一总倒也有八九十座城子。”

  吉特后道:“咱们国势这么强盛,爷倒又怕起袁崇焕了,照我意思,大大出一回兵,给他点子利害,问他可再敢轻视我们不敢。”

  太宗道:“老爷驾崩时光袁蛮子派李喇嘛、傅有爵等三十四人,到咱们这里来吊奠过。我因为要办朝鲜的事,不高兴跟他作对,给了他两封回信,哪里知道他竟狂悖起来了。”

  吉特后道:“爷还是出去跟众大臣商议商议。”

  太宗道:“多尔衮肚子里很有计谋,召他进宫问一声就是了。”

  随命太监召多尔衮。一时召到,请过安,太宗赐他坐了。然后把袁抚台来信,递给他瞧。多尔衮接来念道:

  大明国辽东提督部院袁致书于汗帐下:

  再辱书杀,知汗渐息兵戈,伏养部落,即此一念好生,天自鉴之,将来所以佑汗而昌大之者,尚无量也。往事七宗,汗家抱为长恨者,不佞宁忍听之漠漠。但追恳往事,穷究根因,我之边境细人,与汗家之部落,口舌争兢,致起祸端。作孽之人,即道逭人刑,难逃天怒。不佞不必枚举,而汗亦所必知也。今欲一一辨晰,恐难问之九原,不佞非但欲我皇上忘之,且欲汗并忘之也。

  然汗家十年苦战,皆为此七宗,不佞可无一言乎。令南关北关安在,辽河东西,死者宁只十人,此离者宁只一老女,辽沈界内之人民,已不能保,宁问田禾,是汗之怨已雪,而意得志满之日也,惟我天朝难销受耳。今若修好,城池地方,作何退出;官生男妇,作何送还。是在汗之仁明慈爱,敬天爱人耳。

  天道无私,人情忌满,是非曲直,原自昭然。各有良心,偏私不得,不佞又愿汗再思之也。一念杀机,启世上无穷劫运;一念生机,保身后多少吉祥,不佞又愿汗图之也。若书中所开诸物,以中原之财用广大,帝亦宁靳此。然往牒不载,多取违天,亦汗所当裁酌也。方以一介往来,又称兵于朝鲜,何故我文武官属,遂疑汗之言不由衷也。兵未回即撤回,已回勿再往,以明汗之盛德。息止刀兵,将前后事情讲析明白,往来书劄,无取动气之言,恐不便奏闻。若信使往来,皇上已知之矣。

  我皇上明见万里,仁育八荒。惟汗坚意修好,再通信使,则懔简书以料理边情。有边疆之臣在,汗勿忧美意之不上闻也。汗更有以教我乎?为望!

  ***

  多尔衮摇头道:“这袁蛮子好大的口气,非但不肯供纳岁币,倒还要咱们归还侵地,罢征朝鲜。辽阳、沈阳,咱们已都改为都城,筑造好多宫阙。辽阳是东京,沈阳是盛京,如何再好归还与他!咱们攻打朝鲜,也是满、韩两族的事情,与中原什么相干,也要他来饶舌。”

  太宗道:“你看如何答复?”

  多尔衮道:“依奴才尽见,竟也不必复他。派一支兵去,把宁远城子夺了来,岂不干净了当。”

  太宗笑向吉特后道:“多尔衮真是吾家的千里驹,不论什么事,决断出来,他的见识,总是高人一等。”

  吉特后道:“见识高人一等,那是禀性聪明之故。我爱他倒并不在这上头。”

  太宗见说,就问:“你爱他是为哪一件?哪一样呢?”

  吉特后只是笑,并不答话。太宗连连催问。

  多尔衮见了这副情形,不知吉特后怀何意思,甚是着急。欲知吉特后如何回答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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