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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乱头粗服侠妓试刀 叉蛮袖弓鞋可儿传楮墨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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令而去之,一旦形绝身死,其何以见先帝于地下哉?且自古英雄豪杰,未有可以威力胁者。今乃啧啧以剃发为词。天下岂有未称臣而自去发者乎?天下岂有彼不实许,而我遂以实应者乎?天下岂有不相示以信,而遽请剃发者手?天下岂有事体未明,而遂欲糊涂了事者手?父试思之,儿一剃发,将使诸将尽剃发耶?又将使数十万兵士皆剃发耶?中国衣冠,相传数千年,此方人性质,又皆不乐与满夷居。一旦变其形,势且激变。 尔时横流所激,不可抑遏,儿又窃为满夷危也。昔吾父见贝勒时,甘语厚币,父今日岂尽忘之?父之尚有今日,天之赐也,非满夷之所赐也。儿志已决,不可挽矣!倘有不讳,儿只缟素复仇,以结忠孝之局。 芝龙将原信呈奏清帝。摄政王知成功志不在小,先将芝龙革爵圈禁,通谕沿海沿江守将,协力防范。成功满想会合张煌言诸人,渡浙入江,逐流而上。苏皖渐定,成功又被清师杀得一败涂地。海澄守将黄梧,部将施琅,又先后降清。成功料厦门难守,遂由澎湖进攻台湾。 台湾本是一个荒岛,从前芝龙却安插一班福建难民,叫他就地开垦。后来被红夷占据,辟做三城,一叫台湾,二叫基隆,三叫淡水。成功想借此根据,红夷那里敌得过成功,自然乞降远去。成功迁国到台,真是岛上田横,海中徐市。然规模却也不弱,依旧称臣永历。只有张煌言不以成功渡台为是,贻书相责,然已无可挽回了。 成功在台湾,自建王府,又为其妹建郡主府,轩敞宏丽,殆无其匹。这郡主却是成功的幼妹,将门出将,武艺是不必说了,还会飞檐走壁,一日千里。成功的母亲,原是日本皇族,部下练有一队女军,因为猝不及防,在安海慨然殉难。成功既痛父降,又悲母殁,故将妹子异常优待,封为南安郡主。郡主也愿效忠明室,所以丫鬟龙媪,没一个不有点拳勇。外面练军三队,均按老母遗制:一队是训练,一队是侦探,一队是谍报。 薛凤子为了暗杀陈锦得功,升为侦探队首领。谍报队首领,叫做秦可儿,是广东南雄人氏,年只一十九岁。训练队首领,由郡主自兼。 秦可儿貌美如花,身轻似燕,大可与隐娘、红线颉颃。平时绣袄锦衣,束缚得身材窄小。便是凌波罗袜,也不过一钩新月。鞋尖上还裹着两瓣铁叶,山程水驿,都能飞渡。成功既在海外,清将已把关津口隘,堵得铁桶似的,要想传消递息,谈何容易! 偏是永历方面的瞿式耜,常有密报到台。说孙可望如何封了冀王,李定国如何封了秦王,如何死了清将孔有德,如何坑了清将尼堪,湖南、四川等省,似有恢复的希望。成功屡复密信,叫精细士卒,从间道递去,全被清营逻卒获住。因之闷闷不乐,便来与郡主筹一善策。 郡主道:“我闻得父母及二哥,均为索虏所害,我辈断无投降之理。如今虽占得此岛,终究不是了局。明帝既靠得住半壁,我辈仍应由闽入粤,互为声援,这事非请教瞿式耜不可。那些孙、李诸王,未必毫无异志。如兄王怕得鱼沉雁杳,倒是妹子部下有个秦可儿,堪充此选。” 成功道:“不是谍报队首领吗?这样婀娜纤弱,那能走这远道!万一被清营截住,身体性命,恐怕都保不住。” 郡主道:“且传他进来一看。” 便叫侍婢速召谍报队首领秦可儿。不到片时,可儿已翩然直入,在成功及郡主前行过了礼。成功一望可儿的妆束,头上带着的是毡笠,身上裹着蛮锦短襦,两只袖子,扣着联珠样的排扣。下面玄带绯裤,扎住两胫,足下仍旧是一双弓鞋。左胁悬弓,右胁挂箭,手里执着薄如纸、白如雪的短刀。 站在旁边,有一种英武的气象,那里像那巾帼女子?郡主道:“王爷有个差使,要叫你到桂林下书,你愿去么?” 可儿道:“郡主派充谍报,这本是可儿的责任。虽硝烟弹雨,剑簇枪林,也不敢躲避。书在那里?可儿便于今夜五更起行,讨得回书,前来销差。” 成功道:“可儿不要性急,我自有处分。” 郡主叫可儿暂退。成功回府,便命幕府修书,约定日期,亲自渡台接应。把这书用绵纸誊写,装入蜡丸,然后谆嘱可儿小心从事。 可儿乘着星稀月黑,一耸身上了树林,比飞隼还要迅速。 穿州过府,看看将到桂林。打听式耜已经败亡,永历被李定国、白文选逼到云南,依那刘文秀了。可儿想到成功一番嘱咐,郡主一番保举,这一封书,总须递予明臣,才算事毕,断没有中途折回的道理。便从旱道赶到云南,见得宫阙巍峨,城池巩固,俨然是王者的行都。进得城来,投宿一个客馆,沸沸扬扬,都说定国护卫永历,非常恭顺。因为孙可望兴兵犯驾,内外盘查奸细,异常严紧,可儿想了一会,不如将式耜的书,投与定国。 探听定国的晋王府,便在行都左近。晚膳以后,换了这夜行的妆束,潜入府中。这李定国正在与部将计较,说何事可用白文选,何法可降冯双礼。可儿暗暗叹道:“真忠臣也!” 定国退入私室,还在灯下检治文书,左右只站着三五个卫队。可儿从檐际飞下,搴帘而入,道:“延平王府下书人秦可儿叩见王爷。” 定国吓了一跳,卫队便想来抓人。可儿不慌不忙,呈上蜡丸,定国才向可儿眨了眨眼,却是蛮袖弓鞋一个女孩子,便道:“看坐。” 卫队剖开蜡丸,定国一看,是成功上式耜的书,回头对可儿道:“他叫你下书桂林,你如何到云南来?” 可儿将始末情形,述了一遍,说:“如今皇帝全仗王爷了。延平王有这义举,只有求王爷鉴察。” 定国听她伶牙俐齿,不亢不卑,便说:“明早奏过皇上,领回书罢!” 次日果有回书,还加了一封诏敕。 可儿回台以后,成功正要起兵,永历已窜入缅甸了。成功守着台湾,传了三世,沿到二十余年,才入清朝的版籍。成功可算得一代伟人,只是他渡台以后,厦门都为清军所有,尸横遍野,血流成渠,这班人算是劫数。还有那求死不得的妇女,要想草间偷活,自然俯首顺从;若要烈烈轰轰的吐一口气,也顾不得粉身碎骨了。正是:落花不待逢春雨,劲草何嫌御疾风? 欲知后事,且听下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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