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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回 钗堕玉楼将军下马 娇藏金屋佞贼销魂(2)


  众宾客正自上席吃得热闹的时候,猛地见她回来,不约而同的一噤,忙道:“今天日脚不好,僵尸鬼来了,快些逃呀!”一声喊,人家争先恐后地一齐向后逃去,有的往桌肚里钻。顿时桌翻椅倒,乒乒乓乓的秩序大乱。惟有童老太太一毫不怕,颤声问道:“儿呀!你是活的?还是死的?如果死了,千万不要如此惊世骇俗的,闹得别人不安,愈增你自己的罪过,为娘的已经替你伸冤超度了。”

  寿娥见此情形,才知大家误会了,忙道:“娘呀!你老人家不要悲伤,女儿没有死啊!”

  童老太太又惊又喜地问道:“心肝!你果真没有死么?”

  她忙将出险遇救的一番话说了一遍。

  童老太太喜得险些疯了,忙命人将孝帐撤去,灵牌莫物一齐烧了。这时众人在后面听得果然没有死,才敢出来,你问我答的一阵子,才晓得她逃出来的真相,大家不禁赞叹一番,各自要走。童老太太谁也不准,一面将他们留下,一面派人去将全村的人全请来,大排宴席,酬谢他们挂念之恩。

  宴散后大家回去。童老太太便对寿娥道:“这两位哥儿,是你的救命恩人,千万不能怠慢人家的。”

  忙命人取出些上等绢缎的衣服,替他们换了一个新。寿娥见他们换了新衣,愈显出十分清秀英俊来,果然人是衣裳,马是鞍子,她不禁将爱他们的热度,无形中又高了百尺,由不得对童太太说道:“太太,你老人家知道么,我与他们已经结为兄妹了。”

  童老太太听说这话,更加欢喜,忙将他们搂到怀中,笑道:“我哪世修的,凭空的得着两个粉琢玉砌的儿子,我什么都不要了。”

  她说罢,呵呵大笑,那一种得意的情形,简直描不出来。到了晚间,寿娥早命人在她的楼下,收拾出两个房间来,给他们住,明修栈道,暗渡陈仓。其中的暖昧情事,我也不能去细说了。

  再表梁冀停了几天,奉旨到洛阳调查户口,从宁圩经过,当有人将庆、雪两儿逃走的话,报告与他。梁冀倒十分注意,因为他在众孩子之中,最欢喜的就是他们二人,听说他们走了,好生着急,忙派一班爪牙,在四处寻访。未上三天,竟被他们访着了,便去报知梁冀。梁冀更不怠慢,带了一队人,直扑县府而来。

  进了媚茹村,就有一个侍尉,向他说道:“将军!你知道这孙府是何人?”

  梁冀道:“不晓得。”

  他道:“便是老王爷面前的首辅大臣孙扶。”

  梁冀听说是孙扶的府,却也暗暗地吃惊,转想自己威势,便不怕了,而且孙扶早已死了,他想到这里,毫无顾忌,领着众人,一径闯进孙府,命人搜查。

  童老太太不知何事,忙出来喝道:“何处野人,竟敢闯到我家来乱动。”

  那些侍尉扬声答道:“你休问我,我们是骠骑大将军部下的侍尉,听说你家私藏人犯,我们特地来搜查的。”

  说话时,梁冀挺着肚子,骑着高头大马,一直闯到百客厅前,扬眉问道:“搜到没有?”

  话还未了,只见众侍尉簇拥着雪儿、庆儿从里走了出来。他两个见了梁冀,吓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,赶紧一齐跪下。梁冀冷笑一声,也不说话,只道:“好好,带了走!”

  童老太太忙赶来讨回,早被侍尉拦住。这时寿娥正在楼上早妆,得了这个消息,她却早打定主意,不慌不忙地走到栏杆的旁边,闪着秋波一看,只见梁冀坐在马上,正在那里指着众人要走了。她心生一计,忙在头上拔下一根金钗,往地下一抛,正抛在梁冀的马前,当的一声。

  梁冀先是一惊,接着又听得莺声呖呖地喊道:“小梅,我头上的钗落下去了,你赶紧下去给我取上来。”

  梁冀听得这种妙音,不由得心神皆醉,由不得仰起面来一看,把个梁冀看得眼花缭乱,噤口难言,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好。她乜斜着星眼,朝他一瞟,连接着又是嫣然一笑,冉冉地退到里面去了。梁冀此时,三魄少二,七魄去五,赶紧飞身下马,将那落在地下亮晶晶的一支金钗,抢到手中,上马带着众人便走。到了洛阳,急不能待,便请洛阳县前去求亲。

  童老太太勃然大怒道:“我家世世清白,代代忠良,谁肯和这欺君罔上的狗奸贼做亲呢?请你回去对他说,叫他赶紧将念头打断,少要妄想罢!”

  她说到这里,洛阳县满脸堆下笑来,对她说道:“请太太不要动气,下官有一言奉劝,梁将军今天来吵闹府上,惹太太生烦不安,他心中很抱歉的。可是偏巧又得着你家小姐的金钗,在他的意思,以为是天缘巧遇,他家中虽有许多的夫人,却缺少一个正室,所以他很愿意高攀。如果太太答应,随要多少奠雁,总不缺少。在下官的意思,还请太太答应罢!梁将军的威势,你老人家又不是不晓得的。”

  童老太太听罢,越发火上加油,厉声骂道:“放你娘的屁!梁将军热将军的,老身没有这些眼睛看见。我家女儿,莫说不和他结亲,即使和他结亲,谁道我没有看见过他那几个臭钱么?莫雁奠鹅的,又不是卖给他的,赶快给我滚出去,不要怄得我性起,先将你这狗头打了一顿,然后再去和他拼命。”

  洛阳县被她骂得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,开口不得,忙起要走。这时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,莲步婷婷走到童老太太面前,折柳腰施了一个常礼,启朱唇对童老太太道:“方才这位县大人的来意,你老人家误会了。他本是好意,女儿倒请母亲平平气,三思而行罢!”

  洛阳县见了她,便料知一定是寿娥了,不禁暗暗喝彩道:“不怪粱将军这样恋慕,果然是个绝色的女子。”

  又听她说出这两句话来,不禁心中大喜。

  接着童老太太说道:“儿呀,依你的意思怎样?”

  她便老老实实对洛阳县说道:“可烦你回去对梁将军说,要想我和他结婚,须准我三件事,如有一件不遵,趁早不要癫狗想吃天鹅肉。”

  洛阳县听罢,忙道:“哪三件事?请道其详,让下官好回去答复。”

  她道:“第一件,贵县方才说他没有正室,这句话,我是绝对不相信。他如不想和我结婚,随他有没有,我都不管;既想和我结婚,不是正室,趁早休提。”

  洛阳县忙道:“这头一件,我可以替他代准了,因为他自己说的。请讲第二件。”

  她道:“第二件,教他赶紧将庆、雪二人送到我家,成婚之后,还要称他们为舅爷。第三件,我们老太太年纪高了,并且就是生我一个人,一个月里至少要在家里住十天,别的话也不要烦屑了,请县太爷回去复罢。”

  洛阳县忙答应出门,回到洛阳将以上的话说了一遍。梁冀道:“这三件之中,我答应了二件半,还有半件,我却不能答应的。”

  洛阳县忙问道:“哪半件呢?”

 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:“这第二件,忒也为人所难了。这雪儿、庆儿,本是我的义子,我怎能叫他们做舅子呢?将他们放了,倒办得到,可是照她的话,一定要实行喊舅子,未免太也难为情了。”

  洛阳县听他这话,拍手大笑道:“将军此话错极了,既能放了,何不先爽性去答应她,等到成婚之后,答应不答应,喊与不喊,还不是随你么?梁冀听了,心中大喜,便道:“毕竟还是你的见识高,我真及不来你。还烦你的清神,替我就送赍奠雁聘礼前去,择定三月初七吉日。”

  洛阳县道:“下官替将军将媒做成功之后,有什么酬劳呢?”

  梁冀将胸口一拍道:“你放心就是了,事成之后,少不得另眼看待就是了。”

  洛阳县欢欢喜喜地买了许多彩银爵和金帛等,径送到孙府上,将梁冀的话,又说了一遍。童老太太本来最疼爱她的女儿,今见她自己答应,便也顺水推舟地不加阻止了。

  饭后梁冀连忙将雪儿、庆儿亲自送到孙府,又在童老太太面前磕头谢过。童老太太虽是一个正直无私的人,到了这时,也没有什么话了;而且又溺爱女儿,足见是个妇道毫无成见的。

  光阴过得飞快,一转眼到了吉期了,车水马龙,自有一番热闹。成亲之后,倒十分恩爱,打得火热,不能稍离一时。可是寿娥哪里是和他真心厮守的,不过为着雪、庆二人,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色相与他去敷衍;但是每月至少要在家里住上半个月,和雪、庆二人寻乐。不料事机不密,这风声渐渐有一些传到梁冀的耳朵里,勃然大怒,立刻派人将她带转来,见了面,可是那一股无名火,早已消灭于无何有之乡了。这正是:艳色确能迷铁汉,柔情锋利胜钢刀。
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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