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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回 塞外递情书戏调荡后 狱中忆旧事求救良朋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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冒顿单于见了回书,词意卑逊,已经心喜。又见车乘华美,名马难得,反觉得前书过于唐突,内不自安。便又遣人入谢,略言僻居塞外,未闻中国礼义,还乞陛下赦宥等语。此外又献野马数匹,另乞和亲。吕太后大喜,乃厚赏陈平、张释二人。 并将宗室中的女子,充作公主,出嫁匈奴。冒顿见了,方才罢休。不过堂堂天朝,位至国母,竟被外夷如此侮辱,还要卑词厚礼,奉献公主进贡,公主虽是假充,在冒顿方面,总认为真。 幸而那时只有一个冒顿,倘使别处外夷,也来效尤,要求和亲,汉朝宫里哪有许多公主,真的要将太后凑数了。这个侮辱,自然是吕太后自己寻出来的。若因这场糟蹋之后,从此力改前非,免得那位大汉头代祖宗,在阴间里做死乌龟,未始不美。岂知这位日太后外因强夷既已和亲,边患可以暂且平静,内因她的秘事,又被儿子知道,背后并无一言。吕太后便认作大难已过,乐得风流自在,好兔孤衾独宿之愁,于是索性不避亲子,放胆胡为。有一天,因为一桩小事,重责了一个名叫胭脂的宫娥。不料那个胭脂,生得如花之貌,复有咏絮之才,早与惠帝有过首尾。胭脂既被责打,便私下去哭诉惠帝。 惠帝听毕,一面安慰胭脂一番,一面忽然想出一计,自言自语地道:“太后是朕亲生之母,自然不好将她怎样。审食其这个恶贼,朕办了他,毫无妨碍。但是事前须要瞒过母后,等得事后,人已正法。太后也只得罢了!” 惠帝想出这个主意,便趁审食其出宫回去的时候,命人把他执住,付诸狱中。又因不能明正其罪,却想罗织几件别样罪名,加他身上,始好送他性命。无如惠帝究属长厚,想了多时,似乎除了污乱宫帏的事情以外,竟无其他之罪可加,只得把他暂时监禁,慢慢儿再寻机会。这也是审食其的狗运,遇见这位仁厚主子,又被他多活几时;或者竟是他与吕太后的孽缘未满,也未可知。审食其既入狱中,明知是惠帝寻衅,解铃系铃,惟有他的那位情人设法援救。候了数日,未见动静,他自然在狱中大怪吕太后无情。其实吕太后并非无情,可怜她自从审食其入狱之后,每夜孤眠独宿的时候,不知淌了多少伤心之泪。只因一张老脸,在她亲子面前,难以启齿,但望朝中诸臣,曲体她的芳心,代向惠帝求情。谁知朝中诸臣,谁不深恨食其作此犯上之事,不来下井投石,已是看在太后那张娇脸分上。若来救他,既怕公理难容,且要得罪惠帝,所以对于审食其入狱一事,大家装做不知不闻,听他自生自灭罢了。 审食其又在狱中等了几时,自知太后那面,已是绝望,还是自己赶紧设法,姑作死里逃生之望。后来好容易被他想出一个人来,此人是谁?乃是平原君朱建。朱建曾为淮南王英布的门客,当时英布谋反,他曾力谏数次,英布非但不从,且将他降罪,械系狱中。及至英布被诛,高帝查知朱建因谏入狱,是个忠臣,把他召入都中,当面嘉奖,赐号平原君之职。朝中公卿,因他曾蒙高帝称过忠臣,多愿与之交游,朱建一概谢绝,独钦中大夫陆贾为人,往来甚昵。审食其向来最喜趋炎附势,因见朝中公卿,愿与朱建相交,他也不可落后,于是备了重礼,亲去拜谒,谁知也遭闭门之羹。他心不死,辗转设法,始由陆贾答应代为介绍,但叫市食其不可性急,审食其无法,只索静候。过了许久,方接陆贾一封书信,急忙拆开一看,上面写的是: 执事所委,屡为进言,朱公不敢与游,未便相强;俟诸异日,或有缘至。所谋不忠,执事宥之!执事入宫太勤,人言可畏;倘知自谨,有朋自远方来,胡患一朱某不缔交耶?然乎否乎?君侯审之! 食其看完那信,只索罢休。 又过几时,忽然闻得朱建母死,丧费无着,又因硁硁小信,不肯贬节,竟至陈尸三日,尚未入殓。审食其得了这个消息,便重重地送了一笔楮敬,朱建仍不肯受,原礼璧还。食其又写了一封信给他,大意是食其素钦君母教子有方,大贤大德,举世无双。戋戋薄敬,与君母者,非助君者,乌可辞谢。且不孝矣,实负贤名等语。 朱建正在为难之际,复见责以大义,方始受下。次日,亲至食其处谢孝,不久即成莫逆之交了。及至食其下狱。连日昏昏沉沉,竟将朱建这人忘记。既已想起,赶忙派人去求朱建。朱建回复使者,必为设法,请食其毋庸心焦。 审食其得报,当然喜出望外。不到几天,果蒙赦罪,并还原职。 审食其出狱,见过太后,即去叩谢朱建。朱建为之设宴压惊。审食其问起相救的手续,朱建屏退左右,始悄悄地说道:“这件事情,惠帝因恨执事入宫太勤而起。我思欲救执事,无论何人,不便向惠帝进言,除非是惠帝嬖幸之人,方才能有把握,我便想到闳孺身上。” 食其听了,忙问道:“闳孺不是嗣帝的幸臣么?你怎么与他相识?” 朱建道:“此话甚长,执事宽饮几杯,待我慢慢讲与君听。闳孺之母,昔与寒舍比邻,其母生他的时候,梦见月亮里掉下一只玉兔,钻在她的怀内,因而得孕。养下之后,十分聪明,其母爱同拱壁。不久其父病殁,其母不安于室,从人而去,不知所终。闳孺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,貌似处女,不肯读书。后为一个歹人所诱,做了弥子瑕的后身。从前屡至我家借贷,我亦稍稍资助;后见其既与匪人为伍,同寝同食,俨如夫妇,我恶其为人,因此不与往来。后来我蒙先帝召进京来,恩赐今职。一日,闳孺忽来谒我,我仍拒绝。闳孺乃在我的大门之外,号泣终日,泪尽继之以血。邻人询其何故如此?闳孺说:“朱某为近今贤人。” 朱建说至此处,微笑道:“其实我乃一孤僻之人,乌足称贤!” 审食其道:“君勿自谦,贤不贤,自有公论。我的交君,本是慕名而来的呢。” 朱建听了,甚有得色,又续说道:“当时邻人又问闳孺道:“朱某纵是贤人,彼不愿见君,哭亦无益。’当下闳孺又说道:‘朱金待我有恩,我从前无力报答,迄今耿耿于心;我现为太子盈伴读,极蒙太子宠眷,方想一见朱公之面,得聆教益。俟太子登基之后,我拟恳求他重用朱公。今朱公拒人于千里之外,我从何报答他呢?’后来闳孺仍是常来请谒,我闻他有报恩之语,越加不愿见他,他便渐渐地来得疏淡了。及执事派人前来,要我设法援救,我想闳孺既为嗣帝宠幸,这是极好的一条路子。我为执事的事情,只好违背初衷,反去寻他。他在南城造有一所华丽住宅,闻已娶妻,其妻即中郎将恒颇之女,生得极美,闻与嗣帝亦有关系。” 审食其听到此地,忙又插嘴道:“如此说来,闳孺不仅自己失身于嗣帝,且及妻子了,未免太没廉耻!” 朱建笑道:“这是论他品行,另一问题;但因此而蒙嗣帝言听计从。否则执事没有他来帮忙,危险孰甚。我既要去寻他,自然只好到他的私宅,谁知我去见他的时候,竟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笑话。” 正是:酬恩虽可常相拒,求助何能不屈尊。 不知朱建去寻闳孺,究竟闹的是甚么笑话,且听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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