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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回 介子推守志焚绵上 太叔带怙宠入宫中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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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公乃使人至翟,迎叔隗母子以归。赵姬以内子②之位让翟女,赵衰又不可。赵姬曰:“彼长而妾幼,彼先而妾后;长幼先后之序,不可乱也。且闻子盾,齿已长矣,而又有才,自当立为嫡子。妾居偏房,理所当然。苦必不从,妾惟有退居宫中耳!” 衰不得已,以姬言奏于文公。文公曰:“吾女能推让如此,虽周太妊莫能过也!” 遂宣叔隗母子入朝,立叔隗为内子,立盾为嫡子。叔隗亦固辞,文公喻以赵姬之意,乃拜受谢恩而出。盾时年十七岁,生得气宇轩昂,举动有则③,通诗书,精射御,赵衰甚爱之,后赵姬生三子,曰同,曰括,曰婴,其才皆不及盾。此是后话。史官叙赵姬之贤德,赞云: 阴性好闭,不嫉则妒,惑夫逞骄,篡嫡敢怒。褒进申绌,服懽④自怖,理显势穷,误人自误,贵而自残,高而自卑,同括下盾,隗压于姬。谦谦令德,君子所师,文公之女,成季之妻。 〔①遗:送给。 ②内子:嫡妻。 ③则:规则,榜样。 ④懽:欢。〕 再说晋文公欲行复国之赏。乃大会群臣,分为三等:以从亡为首功,送款者次之,迎降者又次之。三等之中,又各别其劳之轻重,而上下其赏。第一等从亡中,以赵衰、狐偃为最;其他狐毛、胥臣、魏犨、狐射姑、先轸、颠颉,以次而叙。第二等送款者,以栾枝、卻溱为最,其他士会、舟之侨、孙伯纠、祁满等,以次而叙。第三等迎降者,卻步扬、韩简为最;其他梁繇靡,家仆徒、卻乞、先蔑、屠击等,以次而叙。无采地者赐地,有采地者益封。别以白璧五双赐狐偃曰:“向者投璧于河,以此为报。” 又念狐突冤死,立庙于晋阳之马鞍山,后人因名其山曰狐突山。又出诏令于国门:“倘有遗下功劳未叙者,许其自言。” 小臣壶叔进曰:“臣自蒲城相从主公,奔走四方,足踵俱裂。居则侍寝食,出则戒车马,未尝顷刻离左右也。今主公行从亡之赏,而不及于臣,意者臣有罪乎?” 文公曰:“汝来前,寡人为汝明之。夫导我以仁义,使我肺俯开通者,此受上赏;辅我以谋议,使我不辱诸侯者,此受次赏;冒矢石,犯锋镝①,以身卫寡人者,此复受次赏。故上赏赏德,其次赏才,又其次赏功。若夫奔走之劳,匹夫之力,又在其次。三赏之后,行且及汝矣。” 壶叔愧服而退。 〔①锋嫡:锋,刀口;镝:箭头。〕 文公乃大出金帛,遍赏舆儓②仆隶之辈,受赏者无不感悦。惟魏犨、颠颉二人,自恃才勇,见赵衰、狐偃都是文臣,以辞令为事,其赏却在己上,心中不悦,口内稍有怨言。文公念其功劳,全不计较。 〔②儓tái:低下之奴仆。〕 又有介子推,原是从亡人数,他为人猖介①无比。因济河之时,见狐偃有居功之语,心怀鄙薄,耻居其列。自随班朝贺一次以后,托病居家,甘守清贫,躬自织屦,以侍奉其老母。晋侯大会群臣,论功行赏,不见子推,偶尔忘怀,竟置不问了。邻人解张,见子推无赏,心怀不平;又见国门之上,悬有诏令:“倘有遗下功劳未叙,许其自言。” 特地叩子推之门,报此消息。子推笑而不答。老母在厨下闻之,谓子推曰:“汝效劳十九年,且曾割股救君,劳苦不小。今日何不自言?亦可冀数锺之粟米,共朝夕之饔飧,岂不胜于织屦乎?” 子推对曰:“献公之子九人,惟主公最贤。惠怀不德,天夺其助,以国属于主公。诸臣不知天意,争据其功,吾方耻之!吾宁终身织屦,不敢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也!” 老母曰:“汝虽不求禄,亦宜入朝一见,庶不没汝割股之劳。” 子推曰:“孩儿既无求于君,何以见为?” 老母曰:“汝能为廉士,吾岂不能为廉士之母?吾母子当隐于深山,毋溷②于市井中也。” 〔①猖介:结身自好。 ②溷:混。〕 子推大喜曰:“孩儿素爱绵上,高山深谷,今当归此。” 乃负其母奔绵上,结庐于深谷之中,草衣木食,将终其身焉。邻舍无知其去迹者。惟解张知之,乃作书夜悬于朝门。文公设朝,近臣收得此书,献于文公。文公读之,其词曰: 有龙矫矫,悲夫其所;数蛇从之,周流天下。龙饥乏食,一蛇割股;龙返于渊,安其壤土。数蛇入穴,皆有宁字;一蛇无穴,号于中野! 文公览毕,大惊曰:“此介子推之怨词也!昔寡人过卫乏食,子推割股以进。今寡人大赏功臣,而独遗子推,寡人之过何辞?” 即使人往召子推,子推已不在矣。文公拘其邻舍,诘问子推去处:“有能言者,寡人并官之。” 解张进曰:“此书亦非子推之书,乃小人所代也。子推耻于求赏,负其母隐于绵上深谷之中。小人恐其功劳泯没,是以悬书代为白之。” 文公曰:“若非汝悬书,寡人几忘子推之功矣!” 遂拜解张为下大夫。即日驾车,用解张为前导,亲往绵山,访求子推。只见峰峦叠叠,草树萋萋;流水潺潺,行云片片;林鸟群噪,山谷应声;竟不得子推踪迹。正是:“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” 左右拘得农夫数人到来,文公亲自问之。农夫曰:“数日前,曾有人见一汉子,负一老妪,息于此山之足①汲水饮之,复负之登山而去。今则不知所之也。” 〔①足:脚。此山之足:山脚。〕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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