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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回 晋重耳周游列国 秦怀嬴重婚公子(1)


  话说公子重耳怪狐偃用计去齐,夺魏犨之戈以刺偃,偃急忙下车走避,重耳亦跳下车挺戈逐之。赵衰、臼季、狐射姑、介子推等,一齐下车解劝。重耳投戟于地,恨恨不已。狐偃叩首请罪曰:“杀偃以成公子,偃死愈于生矣!”

  重耳曰:“此行有成则已,如无所成,吾必食舅氏之肉!”

  狐偃笑而答曰:“事若不济,偃不知死在何处,焉得与尔食之?如其克济①,子当列鼎而食②。偃肉腥臊,何足食?”

  〔①克:成功;济:完成。②列鼎而食:鼎,炊具。生活侈靡。吃牛、羊等五畜。〕

  赵衰等并进曰:“某等以公子负大有为之志,故舍骨肉,弃乡里,奔走道途,相随不舍,亦望垂功名于竹帛耳。今晋君无道,国人孰③不愿戴公子为君?公子自不求入,谁走齐国而迎公子者!今日之事,实出吾等公议,非子犯一人之谋,公子勿错怪也。”

  〔③孰:谁。〕

  魏犨亦厉声曰;“大丈夫当努力成名,声施后世。奈何恋恋儿女子目前之乐,而不思终身之计耶?”

  重耳改容曰:“事既如此,惟诸君命。”

  狐毛进乾糒,介子推捧水以进。重耳与诸人各饱食。壶叔等割草饲马,重施衔勒①再整轮辕,望前进发。有诗为证:

  凤脱鸡群翔万仞,虎离豹穴奔千山。
  要知重耳能成伯,只在周游列国间。

  〔①衔勒:套马。〕

  不一日行至曹国。却说曹共公为人,专好游嬉,不理朝政;亲小人,远君子,以谀佞为腹心,视爵位如粪土。朝中服赤芾乘轩车者,三百余人,皆里巷市井之徒,胁肩谄笑之辈。见晋公子带领一班豪杰到来,正是“薰②、莸不同器”了!惟恐其久留曹国,都阻挡曹共公不要延接他。大夫僖负羁谏曰:“晋、曹同姓,公子穷而过我,宜厚礼之。”

  曹共公曰:“曹,小国也,而居列国之中,子弟往来,何国天之?若一一待之以礼,则国微费重,何以支吾?”

  负羁又曰:“晋公子贤德闻于天下,且重瞳骈胁,大贵之征,不可以寻常子弟视也。”

  曹共公一团稚气,说贤德他也不管。说到重瞳骈胁,便道:“重瞳寡人知之,未知骈胁如何?”

  负羁对曰:“骈胁者,骈胁骨相合如一,乃异相也。”

  曹共公曰:“寡人不信,姑留馆中,俟其浴而观之。”

  乃使馆人自延公子进馆。以水饭相待,不致饩,不设享,不讲宾主之礼。重耳怒而不食。馆人进澡盆请浴。重耳道路腌臜③正想洗涤尘垢,乃解衣就浴。曹共公与嬖幸数人,微服至馆,突入浴堂,迫近公子,看他的骈胁。言三语四,嘈杂一番而去。狐偃等闻有外人,急忙来看,犹闻嬉笑之声。询问馆人,乃曹君也。君臣无不愠怒。

  〔②薰:香草。莸:臭草。
  ③腌臜:肮脏。〕


  却说僖负羁谏曹伯不听,归到家中。其妻吕氏迎之,见其面有忧色,问:“朝中何事?”

  负羁以晋公子过曹,曹君不礼为言。吕氏曰:“妾适往郊外采桑,正值晋公子车从过去。妾观晋公子犹未的①。但从行者数人,皆英杰也。吾闻:‘有其君者,必有其臣;有其臣者,必有其君。’以从行诸子观之,晋公子必能光复晋国。此时兴兵伐曹,玉石俱焚,悔之无及。曹君既不听忠言,子当私自结纳可也。妾已备下食品数盘,可藏白璧于中。以为贽见之礼。结交在未遇之先,子宜速往。”

  僖负羁从其言,夜叩公馆。重耳腹中方馁②,含怒而坐。闻曹大夫僖负羁求见馈飧,乃召之人。负羁再拜。先为曹君请罪,然后述自家致敬之意。重耳大悦,叹曰:“不意曹国有此贤臣!亡人幸而返国,当图相报!”

  重耳进食,得盘中白璧,谓负羁曰:“大夫惠顾亡人,使不饥饿于土地足矣,何用重贿?”

  负羁曰:“此外臣一点敬心,公子万乞勿弃!”

  重耳再三不受。负羁退而叹曰:“晋公子穷困如此,而不贪吾璧,其志不可量也!”

  次日,重耳即行,负羁私送出城十里方回。史官有诗云:

  错看龙虎作狉狝③,盲眼曹共识见微。
  堪叹乘轩三百辈④,无人及得负羁妻!

  〔①未的:未达目的,未看到。
  ②馁:饿。
  ③狉狝:被猎的走兽。
  ④辈:车。〕


  重耳去曹适宋。狐偃前驱先到,与司马公孙固相会。公孙固曰:“寡君不自量,与楚争胜,兵败股伤,至今病不能起。然闻公子之名,向慕久矣。必当扫除馆舍,以候车驾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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