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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回 文公义报僖负羁 晋先轸一气子玉


  却说曹公令斩于朗,诏负羁大夫奉其首级出城,负羁得诏书,叹曰:“早不听吾言,至于今日,诏我解厄,吾岂往哉?”

  其妻吕氏曰:“吾有旧恩于晋,值国危之秋,子正当往见,上求安社稷,下求全生民,昔食君而坐视其难非忠臣也!夫君不往,妾愿自去。”

  脱簪素服出城。负羁见其妻出城,只得奉首级从之。夫妇裸体膝行,来至辕门,元帅郄谷转送见晋侯。晋侯见至负羁夫妇,降级亲劳曰:“恩大夫何故如此?”

  令取衣冠予之。负羁曰:“臣乃败国之徒,何敢衣冠,但望明公肯纳一言,幸亦大矣!”

  公曰:“大夫有何高论,愿闻其详。”

  羁曰:“寡君目不识珠,故初年有慢候伯,至今又听谗臣之言,抗拒雄兵。今斩谗臣于朗,特今臣来见驾,乞息虎威,上全曹祀,下存百姓,则曹国草木俱沾侯伯之恩矣!”

  文公大喜,曰:“非大夫来,曹地已作丘墟矣!”

  遂传令三军班师。何偃、赵衰曰:“不可!晋方兴报怨之兵,若舍曹不伐,何以图霸?”

  文公曰:“争奈值大夫之恩?”

  狐堰曰:“主公如念羁恩不过,全城百姓之命,止囚曹之君臣,其报孰大?”

  文公曰:“然!”

  令取百金美酒与羁夫妇压惊,以车马送之归城。负羁再三乞存社稷,文公应许。负羁夫妇拜谢归家。文公告诸侯,次日入城,不许妄杀一人,止囚曹之君臣而已。

  次日,郄谷领诸将入城。城中百姓,安集不动,皆感负羁妻吕氏之德,后人有诗云:

  杀气腾腾鼓震天,晋兵怒发攻曹年,
  满城男女能全命,皆是负羁一妇贤。

  史官有诗云:

  忆昔文公出奔时,已经曹地驻旌旗,
  几多肉眼曾凌侮,少甚高明也简欺。
  须信负羁诚这士,更夸吕氏胜男儿,
  全城俱免刀兵厄,德海茫茫不可期。

  又汉刘向先生颂曰:

  僖氏之妻,廉智孔白。
  见晋公子,知其兴作。
  使夫馈食,且以自托。
  文伐曹国,卒独见释。

  曹共公知晋侯听负羁之言,大军入城,差兵守定负羁之宅,戒以私入者斩,共公慌忙与将南箕、胡覆谦数文武从北门走出,却被晋将郄臻先锋杂技二人追及,擒见晋侯,晋侯数其慢己之罪,不用值负羁之言,喝令斩之!将南箕哀告曰:“齐桓公存邢立卫,侯伯乃大国盟主,何念小怨而灭同姓之国耶?”

  赵衰亦曰:“姑且囚之,俟伐卫然后处决。”

  文公听其言,遂囚曹伯。又令大赏负羁,言报德也。魏犨怒曰:“昔者介子推割股进食,尚且不封,以致子母俱焚。负羁之惠,何报之深耶?劳之不图,报于何有?”

  颠颉曰:“主公背人大恩,记小人小惠,何以服众?”

  是夜,二人各率本部之兵将围负羁之宅,放火焚烧,负羁不知其由,夫妇二人匿于枯井。魏犨、颠颉杀人其宅,欲斩负羁,却被火烧横木压仇之胁,四围火逼,不能逃出,但在火中大叫,颠颉跳入火中,扯出魏犨,各归本寨。二人须发皆焦,头面俱烂,满城百姓,号哭救火至三更。负羁知是魏犨放火,夫妇告诉于晋侯。晋侯大怒。责郄谷军令不严之罪。又令狐偃拘魏犨,越衰拘颠颉而斩之。魏犨被伤,虽不能起,闻狐偃,乃束胸强见之。偃笑曰:“公谅何不安卧?”

  犨曰:“吾闻主上加犨极刑,敢不强受?然以晋君之灵,不敢自安,故勉强踊跃三百,曲跃三千。”

  偃见其守敬,乃近前抚其背而慰之曰:“公惊不必忧疑,偃当尽力保全朋友之义。”

  仇泣谓偃曰:“子能念故旧,没齿不忘。”

  偃辞出,来见晋侯,曰:“魏犨虽忤军法,焚负羁之宅,亦为忠义所激,况且胁伤,又勉强以守君臣之礼,乞明公追念往昔之义而赦其死。”

  晋侯怒气不息。

  忽赵衰拘颠颉至。晋侯大詈:“匹夫焉敢违晋军法,妄焚故人之宅!”

  颉乃低头无语。赵衰进曰:“颠颉极违军旨,乞念旧日相从之义,以赦其罪。”

  晋侯不听,喝令斩颠颉赦魏犨,罢其官职,诸将悚畏惧怕,皆曰:“颠颉乃从君出亡之将,尚且不赦,我等敢不守其法度乎?”

  晋侯既斩颠颉,欲罢魏犨之职,诸将皆曰:“魏公谅虽忤军旨,然主公斩颠颉,足以示众,用人之际,何必蓄小忿而弃一大将!”

  赵衰狐偃皆曰:“魏犨有万夫不当之勇,主公欲图霸业,不可废此大将!”

  晋侯听众之保,复魏犨之职,使建功折罪,以舟之侨代颠颉为下军副将,遂调郄谷保移兵伐卫。

  郄谷被晋侯责军法不严之罪,忧愤成疾。晋侯闻之,谓诸将曰:“郄伯禄初建大功,今染沾疾,吾心不安。”

  乃亲往中军问疾。”

  郄谷曰:“臣荷主公厚遇,不能报效,但臣没之后,愿主公善理国政,丕振霸业,则臣虽死九泉,亦无恨矣!”

  晋侯曰:“伯禄倘有不讳,谁可代任元帅之柄者?”

  谷曰:“子余皆堪绎纶内政,胥臣子羽俱足辅佐朝纲,若夫知军务,通应变,勇能却敌,义能服众,惟先仲车可任其职也。”

  晋侯曰:“诸将之中,元帅察其谁忠谁佞,谁勇谁怯?”

  谷曰:“知臣莫如君,臣不能尽知,然臣常观诸将行谊,皆怀赤心,各抱义勇,独舟之乔不可授以大柄,其他非臣所尽识也!”

  又召先转入中军,以锦囊授之,郄谷嘱之曰:“仲车智略不待我嘱,但舟之侨有变,即拆此锦囊,便知其事。”

  轸再拜而受。是夕,郄谷卒于中军。晋侯放声大哭曰:“伯禄尽心报国,是孤错怨其咎,以致自殒其命也!”

  群臣皆劝曰:“死者不能复生,望主公节情,以治大事。”

  晋侯命其子搬柩归晋。遂拜先转为中军元帅,移兵伐卫。

  大军进屯河西。时,楚兵围宋,闻晋兵已伐曹国,子玉大怒!令诸将急攻宋城,宋公甚惊。公孙固曰:“臣前往晋求救,晋侯群臣,共议伐曹,楚兵不往救曹,但攻我城,主公宜再遣使往晋求救。”

  宋公忙问:“谁敢杀出城去,往晋求救?”

  下大夫尹班应曰:“小臣愿住晋求救!”

  公见尹班颜容端楷,词气动人,遂以玉带二条、宝珠三只,与其往晋,班收藏宝物,披挂杀出西门。西门楚将宛春排开阵势,二马斗上十合,班更不恋战,拼命杀开血路,闻晋兵已屯河西,径投河西见驾,呈上宝物,告求救兵。晋侯问群臣曰:“宋人告救,舍之则绝,欲救则不知齐、秦肯许相助否?”

  元帅先轸曰:“主上何愁齐、秦不助,便遣未使转送此宝,贿赂秦、齐二主,则秦、齐必然贪而起兵,秦、齐起兵,我执曹伯与宋,楚王爱曹,见吾执其主与宋,必然大怒来与我战,我得令先且居监送曹公与宋。

  却说齐昭公得宋之宝,便差大夫国归父与将军崔天二人引兵一万救宋。秦穆公亦遣太子莹,与偏将军白乙丙引兵一万,会晋兵前来。却说且居监盲公将至宋城。楚元帅子玉今先锋宛春、斗勃二人擒之。且居青年勇猛,临阵安闲,见楚将近前,按住长枪,架起两支铁箭,左中斗勃,右中宛春,二将抽所中之箭,拍马交锋。且居力敌二人,斗十几合不分胜败。宋将公孙固在城上,见晋兵旗号,播鼓摇旗,似有出城助阵之势,楚将进退不定。且居横舞长枪,左冲右突,又能保其囚车,又能与人厮杀,楚将见其骁勇,裂开血路,公孙固杀出城外,迎入且居,暂侯囚车于城上,大叫曰:“楚元帅本爱曹君,今我主国送在此,若解宋围,则我放曹君,不然待擒卫侯同斩矣!”

  子玉在城外闻听其说,心气上攻,口吐鲜血,倒翻于马下。欲知子玉性命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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