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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警淫贼刀削左耳 报私恨计害维环(4)


  智深命人取文房四宝,僧人拿过一张纸来,又把笔拿起来。只见他笔尖一转,如柳栽花,又照着那帖写了一份。电真偷眼一看说:“真乃是二品大员的笔体。”

  僧人写完,将笔放下说:“您看这张帖儿,是小僧的笔体。”

  电真拿起这两张帖一看,果然笔体不同。智深说:“电员外,这一来就把我的心明了,咱们可不能给毛贼草寇使唤着。”

  电真说:“我来问你,你说是毛贼草寇写的此帖。你徒弟不上周家庄去采花时,怎么也没人给我下帖?”

  僧人说:“庄主,您不要多心。咱们二人可说是往日无怨,近日无仇,何能出此下策。”

  二人说话之间,天色已晚。智深说:“二爷,您不用走啦,赏小僧一个全脸,在这庙堂多逗留几日。等到小僧把庙堂佛事办完,我还要随您够奔庄头,给我的嫂叩头去。小僧我又可借阁下的名姓,给我佛寺挣一挣名义。”

  电真说:“师父此言正合我意,如此我就要打搅了。”

  电真说完心中暗暗想道:“此时天色已晚,我若住在此处,必须夜换紧衣,在庙前庙后,方近左右,巡视一遭,如有人提起普月一个字,那时我是杀他个干干净净。

  智深这时吩咐仆人,把灯光点起,预备酒饭。当时手下人等,赶奔厨房,仆人来到厨房,要酒要菜。工夫不大,酒来菜来。仆人擦拭桌案,通盘摆齐。智深一见说:“我把你们这些无用的奴才。我二人吃酒,怎么就拿一个酒杯?仆人说:“师父您别着急,您别动怒。我给您拿去。”

  手下人等一进厨房,一去未归。智深说:“电二爷,您看这些奴才多么可恶,要他们也不是都干甚么,取趟酒杯就这么半天。”

  僧人站起身形往外就走。电真一看屋中无人,伸手从兜囊内取出银针,把所有酒菜,都用针试过,看看俱无二色。酒菜要有毒药,银针一探,针上就是黑的。僧人出去明着是取酒杯,暗含着就是给电真腾工夫,让他细看酒菜。少时智深转回禅堂,见了电真说道:“二员外,酒菜许凉了吧。”

  电真说:“还不凉呢。”

  智深提壶与电真斟酒。电真说:“师父歇手吧,你我自斟自饮。”

  二人吃酒的工夫,谈了些闲散话,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残席撤下。仆人把桌案擦净,二次献上茶水。二人喝了几杯茶,外面梆锣齐鸣,将然起更。智深说:“二爷,你我投缘对劲,可说是知性同居。我和尚和您会在一处,多长了好大的见识。您如不嫌弃,多在我庙居留几日。我把佛事办完,小僧还要高攀,求您将小僧带到贵府高庭,小僧与我的嫂嫂前去叩头。今日天色已晚,您走了一路疲劳,请您到配殿安歇吧,明日天明咱们再谈话吧。”

  智深忙命来人说:“拿我那闪缎的被褥,将二爷同到东配殿去。问电庄主是爱住那屋,单间或是里间都可以。”

  仆人点头答应。

  电真随着仆人往外走,僧人往外送。这时有人将灯光掌上,将电真送到东配殿。来到殿前,电真一看,此殿是北房五间,一明两暗,东西耳房是单间。电真说:“师父请回。我就住在西里间。”

  仆人把西单间屋门开放。电真来到里面,仆人把被褥放下。电真一看在沿墙一张大床,床后有扇后窗户,东房山放着一个条案,西房山一个茶几左右两个几凳。仆人把灯放在茶几上说:“二员外,我到外面再给您拿个尿憋子去。”

  多时仆人拿了回来,放在床下,对电真说:“我明天再侍候二爷了。”

  电真说:“你去睡觉去吧。”

  电真等仆人走后,把双门紧闭,抬头一看后窗户,后窗户是活的。电真把灯光放在前槽上,这才合衣而卧,可是没敢睡着。

  耗到外面天交二更,一看蜡烛还没息灭,电真一回身形,站了起来,把白昼穿的衣服脱下,换上三串铜扣夜行衣靠。寸排乌木钮,兜档滚裤,上房穿的薄底鞋袜,勒打半截裹腿。把白昼的衣服,收在包袱里面,拦腰打上腰围,黄绒绳勒十字绊,背插单刀,明露刀把,青绢布包头。收拾完毕,抬胳膊踢腿,都俐落了。低头一看,零碎物件不短甚么。这才二指一挡口,把灯吹灭。登床一看,后窗户关的很严,伸手从兜囊中把匕首取出,把窗户的别钉打开,把匕首又放回兜囊以内,伸手把窗户拉开,用挺钩支好。电真攒身往外,取出问路石,往地下一扔没有犬吠声音,这才攒出身子,双手把住窗台,把挺钩放下,往下一跳,脚踏实地,哈腰把问路石拾起,放在百宝囊中。

  电真拧身上房,蹿房越脊,滚脊爬坡。到每一个房坡上,都是夜叉探海式,偷听下边房里有没有讲究普月的事情。如果有人一提起普月事情,电真是下得房去,把庙前庙后,杀他个干干净净,鸡犬不留。电真围着庙内,绕了一个湾,还是真没有提普月二字。电维环回到东配殿自己卧房,把夜行衣脱下,换好了白昼的衣服,把夜行衣打在裹里面。此时天有三更时分,电真合衣而卧。次日天明,就有庙里僧人叫道:“二爷起来了吗?”

  电真听见说道:“起来了。甚么事?僧人说:“我家智师父,少时请您过去用早茶点心。”

  电真说:“是啦,回头这就过去。”

  书要简断。电真一扎足在庙里住了五六天。智深见电真,总是恭恭敬敬,电真爱听甚么,僧人就说甚么。可是电真天天夜内,总在庙内绕一个湾儿,无论那日,只要听见有人提起普月二字,立刻翻脸。

  按下电真在庙堂住着不表,反回来再说电真的家庙里,他的拜兄厉蓝旺,自从得病以后,日见沉重,遂命仆人到内去请电维环。过了四天,也没见电真前来。厉蓝旺又催仆人找。仆人来到电真门口,上前打门。里面电海问道:“外面甚么人叫门?”

  仆人说:“我是家庙来的。”

  电海问道:“有什么事吗?”

  仆人说:“管家的,您给往里回禀一声,就说大员外有请二员外。到庙中一叙。”

  管家往里面回禀说:“主母,家庙里的大员外,有请我家主人往庙中谈谈。”

  电王氏一听,站起身形,款动金莲往外行走,来到大门道内,仆人把门拉开。门外的仆人见了王氏,赶紧上前行礼。王氏说:“仆人你有甚么事吗?”

  仆人说:“主母,家庙内的大员外,命我来请我家二员外到庙中一叙。”

  王氏说:“仆人,你回到庙堂,回禀我那恩兄,就说二员我爷在后院练工夫来着,出了一身的汗,被风一吹,现在卧床不起,不能去到家庙,望求兄长多多原谅。等到病体痊愈,即刻前去。你就回去如此禀报吧。”

  仆人答应一声,转身去了。

  王氏把街门紧闭,回到宅内。仆人回到家庙,上前叫开了门,见着厉蓝旺,把电主母的话学说了一遍。厉蓝旺点了点头。又候了三天,又叫仆人去请电真。仆人来到电宅门前,上前叫门。里面家问道:“外面是谁?”

  仆人回答说:“我是家庙的,领了大员外之命,有请二爷前去谈话。”

  管家说:“你在此少候,待我往里给你回禀一声。”

  管家来到里面,屏风外一站,口称:“主母。大员外有请二员外到家庙一叙。”

  王氏转身形往外,来到门前,叫管家把门拉开,王氏说:“你暂且先回家庙去吧,你将我说的话,对大员外去说。就说我夫主病体沉重,等到痊愈,再到家庙去,与我那拜兄一叙。现在已请医家调治,吃了一剂草药,寸步难行,说话难以出口。”

  仆人一听辞别王氏。王氏回到内宅,仆人把双门紧闭。仆人回到家庙,上前叫门,见了大员外,又将二主母的话学说了一回。厉蓝旺点了点头。

  又等了四天,仍无音信,遂叫过仆人说:“你去赶到庄内,将我那贤侄电龙叫来。”

  仆人答应去了。少时到了庄内,将电龙带来庙堂。电龙在家之时,王氏曾嘱咐他说:“电龙,你伯父的脸面颜色你可看得出来?你爹爹嘱咐你的言语,你要紧记在心。我那兄长着急生气,追问前情,你可说出实话。”

  电龙答应,这才往外行走。仆人将电龙带到家庙,上前推门,说:“你在此站着吧,我给你往里回禀。”

  仆人来到西房北里间,叫道:“大员外。公子电龙来了。”

  厉蓝旺说:“你把我扶起来。”

  仆人把员外扶在床上坐着。厉蓝旺说:“你把软帘挂上,叫龙儿进来。”

  电龙来到里面,撩软帘往里走,双膝跪倒,口称:“伯父在上,侄儿电龙与您叩头。您的病体可好了吗?”

  厉蓝旺说:“电龙你起来。”

  电龙谢过伯父,往旁边一站。厉蓝旺说:“我来问你,你今年多大年岁?”

  电龙说:“我今年十一岁了。”

  厉蓝旺说:“孩儿呀,你今年十一岁。我跟你父亲交友,伯父我是孤身一人,与你天伦结拜,实指望你将来长大成人,我有个百年不遇的,你好把我给葬埋。娃娃你丧尽天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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