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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回 寓真机一首诗歌 防暗劫三面埋伏


  话说来营因初次开战,就伤慧通一镖,可算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。满营摆酒庆功,正然欢呼畅饮,忽听济公说有大祸临头,个个面面相觑,不知是真是假?张公忙问道:“请问圣僧,究竟什么祸事?”济公道:“天机不可泄漏,俺和尚有几句信口的歌,你们去详罢。”当下便唱道:
  
  今朝庆大功,夜深酒兴浓。三分本领七分运,更得能臣坐帐中。有俺在,敌人穷。前锋如猛虎,来去好从风。劫数劫数逃何从?营里的功劳一笑空。

  济公颠来倒去,足唱了几十遍,大众都已记得清楚,却想不出个什么道理来。有的说:“‘前锋如猛虎’这句话,多分应在那菊猛身上。”有的说:“末了这句,多分凶多吉少。”就此你这样猜,他那样猜,纷纷不定,因此不欢而散。济公他自然还是自斟自饮,一个人吃他的酒了。
  张钦差同杨魁升了大帐,便同各位英雄细细推详那词中的意见,过了许久许久,忽然张钦差大笑道:“我明白了!”便又向杨魁道:“你不必念他的全歌,你逐句将他第一字接着读了看,自然就晓得歌中的机会了。”杨魁便依着他想道:第一是“今”字,第二是“夜”宇,第三是“三”宇,第四是“更”字,第五是“有”宇,第六是“敌”字。想到此处,猛然大悟道:“我也明白了,是按的今夜三更,有敌人前来劫营。”张钦差道:“猜便猜着了,究竟怎样办理呢?”杨魁道:“大帅勿忧,晚生自有方法。”随即拔了一支大令,分付将前中后三营,并东角营秦高、张霸、海光,男女共二十六员战将,传上帐来听令。
  一声令下,大众都纷纷上帐。杨魁道:“秦高、张霸、海光三位将军前来听令。”三人上前,杨魁道:“今夜三更,贼人必来劫营。三位将军可将本部兵马弓上弦,刀出鞘,大张灯火,竭力巡守本营,不让敌人进营,便算三位大功。”三人领令去讫。杨魁又道:“周仁、周义、周礼、周智、周信五位义士前来听令。”五人也走进大帐。杨魁道:“五位义士可领刘振玉、许大立、史公威、束高四员营官,带兵一千,偃旗息鼓,在大营左边埋伏。”又唤过马如飞、江标、冯志坚、菊文龙,率领陆殿邦、苏坚、马渠、徐名振四员营官,带兵一千,偃旗息鼓,在大营右边埋伏,专听营前号炮,两边杀出。九位英雄也领令去讫。当下又唤李彩秋、邓素秋、韩毓英、哈云飞,领兵一千,保护后营粮饷,四人也领令下帐。末后便令牛忠、菊猛,每人领兵五百,带着号炮,在营前大路埋伏,候着敌兵尽行走过,放起号炮,截住敌兵归路,正好两面夹攻。分拨已定,便将济公请上大帐,三人并肩坐定,中间张钦差,左首济公,右首杨魁,三人欢呼畅饮。前中后三营都乌灯熄火,只剩了中军帐一些亮光,专候敌人劫营,我且按下不表。
  却说慧通肩上中了一三棱镖,伏马逃回大寨,狄小霞大吃一吓,连忙出帐慰问。慧通大呼道:“那个狗娘养的牛忠,他两柄斧倒被我消到半天里去,拿准这瘟牛断逃不了;那知忽被一小将截住,反转吃了他一镖,我好恨呀!”说罢,便将衣钮解开,所好伤的琵琶骨旁边的软档,不在致命。但那三棱镖虽非毒镖,却有一件厉害,他这镖就同倒须一样,一尖头打到肉里,那倒须的两头尖支在两旁,要想出镖,必定要将周围一寸多宽的肉割开,方得出外;若硬行去拔倒须,把肉绊住,再也不得出来。慧通真算硬汉,解衣自家取镖,右一摇左一拔,满身都是鲜血。见那镖再也没得出来,心生一计,便咬紧牙齿,提了两指的劲,反转把镖向里一打,只见那支镖直从后肩穿出,戳在屏风上,有半寸多深。慧通并不曾叫一声痛,拿出一些刀创药,抓了一把,就同瓦匠补粉墙似的,左肩上坭了一坭,洗了血渍,穿好衣靠,提了禅杖,大喊道:“末将走了,不把牛忠小狗畜抓得来碎尸万段,誓不为人!”狄小霞一听,忙着盖世豪将他追回,劝解道:“将军息怒,军家胜败,古之常事,大家商议妥当,再行报复也不为迟。”慧通便忿忿的退到旁边。狄小霞又道:“朕看宋营之中,虽然能人很多,但皆不是能征惯战、久历沙场的老手。朕想这班宋狗,今日小小打了一个胜仗,定然设酒庆功,毫无防备,我想今夜二更向后,暗暗的带一千兵去劫他的大营,诸位意下如何?”大众还未开口,只见花花寨主褚彪,支了一嘴的黄牙齿,臭气勃勃的走进帐前,“哼打哼打”的道:“回禀我主,这计好得很!这个差使就要小呆子去罢。”狄小霞同他对面,觉得一股臭气难闻不过,便用衣袖掩住鼻孔说道:“诸将军巨莫作忙,打营劫寨,却不是一两人做得来的事件;且让朕派人去探了消息,再行定夺。”褚彪小小的受了一个没趣,只得又“哼打哼打”的退到旁边。
  狄小霞着了两个探子,一名文远,一名沈微。扮了宋兵的模样,走到宋营时天光已黑,果见一众将官正然饮酒庆功,一些兵丁在帐篷里面方才吃过夜饭,有谈心的,有闹笑的,有唱得胜歌的,还有打瞌瞮的。二人在营里走了一遭,深怕露出破绽,连忙走出大营,文远道:“看这样蹊景,多分是没有什么防备了。外面时候已经不早,我们还有十多里路要走,不若就此走罢。”沈微道:“使得。”二人当下躲躲藏藏,带奔带走回了贼营,将情形对狄小霞说了一遍。
  狄小霞大喜,当下便着花花寨主小呆子褚彪、铁头峰大王粗扁担尤大肩,带兵一千去劫宋营,二人得令下帐。慧通听说,大踏步便走到帐前,说道:“末将也愿同往,以报日间之仇。”狄小霞道:“将军镖伤未愈,有些不便么!”慧通忿气,便拿起铁头禅杖,在帐前舞了几个面花,说道:“有甚不便!”狄小霞大喜,便道:“将军如愿出力,可带五百人在后面接应。”慧通勉强答应下来,暗道:劫营便劫营了,还有什么接应装腔作势的呢!随即调了五百人,跟着褚彪、尤大肩后面就走。果然灯球上罩,马口衔枚,一些声息没有。离宋营约有半里多路,只见东角上一片亮光,尤大肩忙叫停住了兵,着了两名小校,查点宋营究竟可有准备。不上一刻,小校回报道:“这一片亮光是东角一座小营头,里面却是灯火齐明,更声不绝。那大营里却无一点灯光,多分已经睡觉了。”尤大肩道:“既然如此,我们便向东北直奔大营,不要把小营惊觉。”计议已定,便直向大营进发。转眼之时已到营门,只见营里面统统漆黑,并无一点准备。此时慧通也就赶到,三人便一声吆喝,突然灯球耀目,金鼓震耳,尤大肩手拿紫金鞭,禇彪挥动连环锏,合着慧通,三骑马,三般兵器,如生龙活虎一般,率领一千五百兵一声呐喊,冲进宋营。那知一座空营,连鬼也没一个,心知中计,就想以后队作前队,转身逃走。
  忽然慧通大叫道:“兄弟们且莫要走,那前面不是有亮光吗?我们有理没理,且到中军杀他一杀,再作道理。”就此又一声呐喊,冲进中军大帐。举眼一望,只见张钦差、济公、杨魁在帐上吃酒,三人一见大怒,舞动手上的兵器,迎面舞人。但见那三人就同无事一般,还是谈笑自如。可也奇怪,那三般兵器勿论怎样纵马冲去,就同被鬼拖住一般,却然总打不进帐。慧通直急得咆哮如雷,褚彪他输赢不知不识,还是嘻嘻哈哈的呆笑,尤大肩却然有点见识,便说道:“这都是济颠僧的妖法,我们也不必同他们拼。我听说来营的粮草都在后营,我们且到后营里放他一把火,无论胜败,都是上算了。”说罢,指挥大众方要向后,忽然后营里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日一般,鼓声起处,一翅的站出四员女将,大骂道:“逆贼下马受死!”可笑那小呆子褚彪,他生就的不知死活,要论他的本领,就那宋营里敌得过他的却也不多,他全是一套软功,能将自己由头至脚卷在一起,任人刀枪齐下,莫能伤着他丝毫。只有一层坏病,若遇着标致美女,他便浑身发酸,一点功夫便提不起来,指头一推就可以跌倒,手掌一落就可以送命。此时看见了韩毓英、哈云飞,李彩秋、邓素秋这四个,委实闭月羞花。沉鱼落雁,请教他还有命?所以慧通、尤大肩见势不好,掉转马就想逃走,独他支了一张臭嘴,就同遇着定神法一般,目不转珠,呆里呆气的勒住马,直向四个人呆望。哈云飞厌他不过,起手就一飞抓,将他收到面前。却又被那花粉香一触,委实骨软如棉,动弹不得,连自己养的儿子都不得那样乖巧,任凭大众动手,将他反扳弓捆了一个结实。
  这里禇彪被宋营抓住,但是我做书的一支笔说不出两处事。那尤大肩、慧通二人,一见后营鼓声大震,他们便老早的勒马向营外逃走,又碍着一千多兵塞住了路。正在万分作急,忽听远远的“轰轰”两声大炮,忽听前面兵丁哭声震地,二人知事不妙,反转把启家的兵杀开一条血路,夺路想走。约着才到营门,只见一员将官短须细眼,手横春秋大砍刀喊道:“逆贼休走!认识镇江马如飞么?”二人也不打话,慧通抡起禅杖,尤大肩舞动紫金鞭,战住马如飞,只想夺路逃走。马如飞此时可算一人双战慧通、尤大肩,要论慧通既受了镖伤,尤大肩也不过中上的鞭法,马如飞本可以双战得下,无如战着这个,又怕那个逃走;战住那个,又怕这个逃脱,因此吃力不过。恰好周仁提了钩连枪,听见号炮,一马便从左边绕到营外,见马如飞双战二将,将马一拎,紧一紧枪,直向慧通刺来。慧通丢了马如飞,摆一摆禅杖,急急相迎。慧通见周仁那一种文弱的形象,很不把他介意,又见他一枪到来,也没有四两轻重,但任凭用尽平生力量,一禅杖打去,他也不觉吃力,轻轻的便消到半边,心中奇异不过,便喊道:“来将通名,我爷爷不斩无名之辈!”周仁大笑道:“无能狗贼,全无本领!看一看老爷的枪法,也该晓得是关北周仁了。”慧通一听,方知遇着关中五常,晓得难得脱身,就这心中一怕,兼之那肩上究竟受了重伤,不知不觉的那禅杖松了一步。周仁便一枪刺进,直从前心穿过后心,就此挑起一撂,只听“吆喝喝”两面的兵嘈杂了一声。反转马如飞却因此分一分神,尤大肩暗暗褪了马镫,就趁那慧通的马溜缰时候,他便纵身落地,杂在乱兵里逃走了。敌营里所来的一千五百兵,见主将被捉的捉去,杀的杀掉,逃的逃走,也便纷纷乱窜,马如飞、周仁带了手下的兵四面寻找,碰着了,就同砍瓜切菜一般。一直到了天亮,宋营才鸣金收队。
  看官,你道宋营里派出二十几员将官,因何只有马如飞、周仁二人见面?这因来营中原系剿匪的行营,土围筑得不高,着听见一声号炮,便统统直奔营前,那贼将岂不越图逃走!所以各将多在土围外守护,只有马如飞、周仁一左一右,分了两支兵至前。但那小西天这一回过来劫营,一千五百人、三员猛将,一个都不曾有得回头。但那听书的听到此处,没一个不说我说错了,前面你说尤大肩杂在乱兵里逃走,怎样说一个都不曾回头呢?列位有所不知,试问营前大路上还有牛忠、菊猛那两个人,带了一千兵守住要道,那里保得起尤大肩一定能逃得回营吗?但是牛忠、菊猛怎样将尤大肩擒获,是活捉回营,还是杀伤毙命?欲知牛忠、菊猛二人怎样缴令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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