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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回 番王宠任百里雁 王爷计擒百里雁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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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曰: 将军昔着从事衫,铁马冲突驰两衔。 披坚执锐略西极,昆仑月窟东崭岩。 君门羽林万猛士,恶若哮虎子所监。 五年起家列霜戟,今日过海扬风帆。 却说宝船千号,挂帆饱风,行了数日。蓝旗官报道:“前面望见城池,又是一国。”元帅请过天师、国师,商议进止。天师道:“前日开船之时,贫道剑头上出火,此国当主一凶。”国师道:“贫僧适来也看见前面这个国,一道白气腾空而起,想应还有个妖僧、妖道在这里,须则是着实仔细一番。”马公公道:“既是这等烦恼,不如不过去也罢。”元帅道:“为山九仞,岂可功亏一篑?”实时传令水陆安营,不可造次。 船到之后,果是水陆两营,四营大都督岸上扎一个大营,两个先锋分为左右两翼,各游击前后左右策应,提防不测,四哨副都督扎住水寨,水军都督等官往来巡哨,以戒不虞。安排已毕,元帅叫过夜不收,吩咐他打探该国动静,各赏银五十两。这正叫做: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夜不收一拥而去。 去了一日,却来回话。元帅道:“是个甚么国?”夜不收道:“是个银眼国。”元帅道:“怎么叫做银眼国?”夜不收道:“这一国的君民人等,两只眼都是白的,没有乌珠,眼白似银,故此叫银眼国。”元帅道:“似此说来,却不是个有眼无珠?”夜不收道:“若不是有眼无珠,怎么不来迎接二位元帅?”元帅道:“可看见么?”夜不收道:“白眼上就有些瞳人,一样是这等看见。”元帅道:“前日那金眼国,眼可像金子么?”夜不收道:“虽不像金子,到底是黄的。” 元帅道:“银眼国山川何如?可有城郭?”夜不收道:“国中有一座大山,叫做宝林山。山有四面,就出四件宝贝:一面出红盐,番子们把铁锤去凿,就像凿石头一般,凿下一块来,就有三五百斤重。要用之时,逐些儿擂一下碎。盐性坚,番子们把来刻成器皿,刻成盘碟,食物就不用盐;一面出红土,就是银铢,大者就是朱砂:一面出白玉,就是石灰,用了粉饰墙壁,任是风雨,不能损坏;一面出黄土,就是姜黄,染练颜色,无所不宜。国王额设四员官,四面看守。各处番船都来收买,各处去卖,这却不是四件宝贝?” 元帅道:“前日忽鲁谟斯国也是这等一个山,也出这等四件物事。”夜不收道:“忽鲁谟斯国的山小,周围不过二三十里。这个山大,周围有数百里之遥。” 元帅道:“可有城池?”夜不收道:“迭石为城。四围都是支河,直通海口。正东上就是一个关,叫做通海关,尽有些厉害。” 元帅道:“有些甚么将官?”夜不收道:“有一个总兵官,叫做甚么百里雁,用的两口飞刀。舞起那两口飞刀来,就像两只翅膀,一飞可过百里,故名就叫做个百里雁。”元帅道:“这却就是个费嘴的。”夜不收道:“还有四员副将又是费嘴。怎么又是费嘴?一个叫做甚么通天大圣,一个叫做甚么冲天大圣,这两个都是会飞。一个叫做甚么撼山力士,一个叫做甚么搜山力士,这两个着实有气力,俱有万夫不当之勇。”元帅道:“怎么这一国就有这些狠的?”夜不收道:“还有一个狠的在那里。还是那一个狠在哪里?就是百里雁嫡嫡亲亲的老婆,叫做百夫人。惯使九口飞刀,骑在马上使得就是风卷残云,只听见个响声罢了,挡着他的就有些皮开肉绽。两只三寸长的小金莲,又着实会走,急走如飞,一日可以走得千百里路。” 元帅道:“会走也是闲的。”夜不收道:“他不空走,手里带着一根九股红套索儿,约有三丈多长。索上又有九九八十一个纥搭,一个纥搭上一个金钩,他急走之时,带起那根索来,走得那根索笔聿直,就像担着一杆三丈多长的硬枪,凡有撞着他的金钩,一挂一个,两一挂双。你说是狠也不狠?”元帅道:“黄凤仙可做得对手么?”夜不收道:“只怕难些。怎么难些?那百夫人又有一个甚么晃心铃儿,拿在手里晃几晃,不论你是甚么奇男子,烈丈夫,心肝都是碎的,骑马的就要撞下马来,步行的就要撞倒头来。这等一个狠婆娘,又加这等一副狠家伙,怎么黄凤仙做得他的对头!” 王公公素来口快,说道:“这百夫人敢是我们南京城里西营里的老婆出身么?”元帅道:“怎见得?”王公公道:“若不是西营里老出身,怎么得这等一副狠家伙哩!”元帅道:“你前口吟诗之时,一窍不通,今日说话,偏有这些唠叨。我们这如今正在这里计较这些人狠哩!” 夜不收道:“二位元帅老爷在上,还有一个狠的在后面。”元帅道:“怎么又有一个狠的在后面?”夜不收道:“还有一个道士,叫做甚么引蟾仙师。骑一只青牛,吹一管没孔的铁笛。神通广大,变化无穷。番王拜他为御兄,要他扶持他的江山社稷。这却不是个狠的在后面么?”元帅道:“怪得天师说道:‘剑头上出火,前行还主有一凶。’国师说道:‘一道白气冲天,主有个甚么妖僧、妖道。’”王爷道:“兵至于此,有进无退,怕不得这些。” 道犹未了,蓝旗官报道:“番国有一个总兵官,自称为百里雁,跨了一匹马,提着两口刀,带着一支军马,出在通海关外下寨安营,声声讨战。诸将未敢擅便,特来禀知元帅。”元帅道:“前三日不许出兵,后三日我这里自有令箭相传,不许乱动,违者军令施行。”诸将得令,一连三日不曾出兵。 百里雁先一日,还在自家关外,不敢前来讨战。南兵悄静,他说道:“人人都讲这船上雄兵百万,战将千员。来到了我们的国中,一个也不见了,可见得我们的手段盖世无双的了。”第二日,一骑马,一支兵,一径走到南兵营外,横穿直走,如入无人之境。又不见南兵动静,他说道:“敢是个诱敌之计么?若是退兵,这厮造化就抵将来了。我百老爷可是个怕人的!” 到了第三日,一骑马,一支兵,又来到营外横穿直走,高叫道:“中朝的蛮子,你既是有本领走得这里来,怎么没本领出来杀一阵?”叫上叫下,叫了一周,营里只是一个不答应。不答应不至紧,急得个金天雷只是暴跳,恨上几声,说道:“元帅好没来由,不容厮杀,明日怎么了也?” 到了明日,元帅传下一枝令箭,着前营里大都督出阵,只许败阵,不许杀赢。元帅军令,谁敢有违?只见百里雁又是这等横穿直走,到南兵营外来。刚到得前营门上,一声炮响,拥出一支军也,当头一员大将,束发冠,兜罗袖,狮蛮带,练光拖,清清秀秀,标标致致一个小将军。原来是应袭公子王良。百里雁喝声道:“唗!你这厮全没些年纪,何苦到这里来自送其死!”王应袭也喝声道:“唗!你是甚么人?敢开这大口,说这大话?”百里雁道:“有名的银眼国总兵官百里雁。你来这几日,还不认得我么?”王应袭道:“我王公子的眼也大些,哪里看见你这一个番狗:“百里雁听见骂了他一声“番狗”,就怒气冲天,喊声震地,手里两口飞刀双抡起来,抡得只听见耳朵边呼呼的响,只看见眼面前雪片的白,连人连马都不看见些形影儿。王应袭一杆丈八神枪,也舞得像一片花飞,也不看见自家的身子。只是元帅有令,许输不许赢,王应袭再不敢追向前去。那里狠得来,这里只指望后触,左一触,右一触,一直触进营里面来了。 百里雁大胜而归,拜见番王。番王道:“连日何如?”百里雁道:“小将连日出去四阵,前三日并不曾看见个人影儿,只是今日经小将辱骂不过,走出一个小小的将官来。人倒生得标致,手段儿也通得,只是挡不得小将的手,转杀转走,一直走进他自家营里面去了。”番王道:“你何不擒住他?”百里雁道:“小将可怜他年青貌俊,故此不曾下手他。”百里雁拜辞而出。 只见引蟾仙师进朝,番王把个百里雁出阵的事,细说一遍。仙师道:“百总兵死了。”番王吃了一惊,说道:“仙师差矣!百总兵方才在这里朝见寡人,英风凛凛,杀气腾腾,指日成功,你怎么说出这等一句不利市的话来?”仙师从从容容说道:“王上宽怀。不是贫道诳说,百总兵自夸其能,说道南来的军将都不敢出来,岂有不敢出来之理?贫道打听得真,南来的宝船千号,雄兵百万,有二位元帅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。还有一个道家,号为天师。还有一个僧家,号为国师。这两个人会拆天补地,倒海翻山。百总兵还错认了定盘星,怎么不死?只是日子不曾到。” 番王虽是敬重这个仙师,却这一席话说得太直了些,番王心上就有些不悦。仙师看见番王不悦,实时告辞。番王道:“御兄辞去,莫非见怪么?”仙师道:“贫道久欲他往,只因我王有这一场灾难,故此在这里留连。既是百总兵指日成功,就不用贫道了,何不告辞?”番王看见仙师见怪,连忙的转过脸来,赔个小心,说道:“御兄恕罪!再乞宽住几日。”仙师道:“贫道之行,必不可止。只有一件,我留下这个木鱼儿,放在这里。我王若平安无事,便自罢了;若有紧急灾难之时,你便焚起香来,把这木鱼儿敲上三下,贫道还来相救,以表贫道受我王一生恩爱。”道犹未了,一道白气冲天,早已不见了个引蟾仙师。番王去了引蟾仙师,懊悔一个不了,即忙宣进百总兵来,把仙师这一番话,这一场去,细说了一遍。百总兵咬着牙齿,恨上一声,骂说道:“好了,这个贼道不是先去之时,叫他吃我一刀。”番王道:“总兵官,你也不要吃恼,只要用心厮杀,却不要中了南人之计。中了南人之计,就中了仙师之口。”百总兵说道:“我王宽心,包你高枕无事,不出三日之内,我把那些南朝蛮子一把无遗。”道犹未了,洋洋然而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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