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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回 赴井泉弃名避世 隐岩壑敛迹修真(2)


  瞿琰看罢,急取佩剑,往侧首花园里便跑。瞿庆瞧见心疑,也随后赶去。瞿琰举步如飞,霎时已临井口。瞿庆大叫:“相公怎不接旨毕姻,到此何干?”

  瞿琰不应,急耸身望井里便跳。

  瞿庆心忙脚乱,急赶得上前援救,一见主人落井,便滚倒地上,放声嚎哭。里面闹攒攒将新人移过侧庭安顿,让出中堂,正待焚香设案,迎接圣旨,忽见瞿琰奔入侧园去,又听得哭声甚急,举家男女宾客等一齐赶入花园,见瞿庆嚎哭乱撞。刘仁轨跌足道:“罢了,三弟决入井中矣。”

  大众攒拢问时,瞿庆指道:“三相公投井而死,救之无及。”

  合家放声嚎哭,媚姨也欲投井,丫鬟等拖住不放。侧厅二新人闻报,卸下冠帔,同奔入侧园来,大哭赴井,众女眷们拦定,哄做一团。天使赍诏临门,闻此凶报,嗟叹一回,转身而去。

  当下瞿衙一家鼎沸,哭声振天,只有刘夫人龙氏沉吟不语。

  瞿瑴、瞿璇一壁厢啼哭,令人车水捞尸,一壁厢整理后事。仆从等装起两架小车,车起井中之水,自傍晚车至更深,井水不减毫忽,举家惊诧。刘夫人龙氏道:“三叔神气充足,举止端庄,岂是夭亡横死之相?个中必有隐情。”

  一面安顿二位新人、宾客暂且散去,候天使回京之后,再行区处。瞿瑴、瞿璇拭泪从言,令仆人收拾车架,唤厨子且整治酒饭与众客吃了,凄凄怆怆捱了一夜,次早宾客散去。

  龙氏等款着二新人,盘桓宽慰,令瞿庆探听天使消息,原来当晚起程去了。奈何媚姨昼夜啼哭不止。刘仁轨出钱雇募善于泅水乡民,下井打捞尸首,数人轮流没入井底,并不见有甚尸骸,都抓起井底之泥,与众人看了,刘仁轨方信夫人所言不差,请媚姨、瞿瑴、瞿璇、聂氏等一家骨肉至密室中商议。龙氏道:“三叔自幼儿奇异,忽被老僧摄去。次后建州收叛狱凶囚,岳庙射夺宝恶少,诛戮异僧,生服番主,剿新人宅上邪魔,雪童子墙中冤枉,药医毒疫,库获异鼠,收伏潘、羊大盗,救蛊灭妖,追虫疗瘵,炼金粜谷,赈济饥民,放火焚祠,剪除孽鳄,种种奇勋异绩,无非利物济人,若非仙品,焉能到此地步?今日投井,必因朝廷有事,难以力辞,故作此形境,脱遁隐迹耳。”

  瞿瑴道:“三弟双眸炯炯,一貌堂堂,岂是夭殁者?”

  媚姨道:“他处兀可逃遁,这井中四围石砌,从甚罅隙里钻将出去?”

  龙氏道:“井水有限,车不能干;井之深浅亦有限,到底不见踪迹,岂非逃遁远去?”

  聂氏道:“刘夫人之言最当,太夫人不必烦恼。”

  众家斟酌一番,各人心下宽解。有诗为证:

  丹书离凤阙,玄哲入泉壤。
  词组群疑释,应知避世狂。

  且说天使问京复旨,武太后闷闷不悦,心下暗想:“瞿侍郎青年伟俊,正当出仕之秋,何故投井而死?”

  差官暗暗打探,不题。

  且说瞿琰暗中看了老僧密缄,即飞步跑进花园,投入井中,扑通地一声响,直钻到水底。睁眼看时,西北首一股亮光射将出来,急离水望亮光处走去,原来是一条狭路,即忙卸下冠带袍靴,弃于道旁,急走出路尽头,方见日色,一望时树木丛密,曲径迂回,行有数十里地面,才出山弄,远远听铃铎之声,出自对山。瞿琰定睛细看,却是大西山山脚之下,心下怀疑,未敢前进。正踌躇恍忽间,忽见那老僧手扶竹仗,从山上缓步而来。瞿琰恭身迎候,两下相见,备言前事。老僧道:“尔且在山顶善卷祠中寄迹,待我四下里觅了那数人,然后同往建陵栖霞洞中修炼。”

  瞿琰道:“弟子久居于此,谁不识这面庞?倘使朝廷知闻,难免欺诳之责。”

  老僧笑道:“不难。”

  即举手中竹杖,劈角儿打来。瞿琰急躲闪时,额颅上中下一杖,霍然惊骇,不觉冠玉面庞变作黄瘦之脸。二人同上山顶来,老僧对守祠老子道:“这黄瘦道人乃随我云游者,偶尔染疾,欲暂寄祠中调养。今先奉白金一锭,以为薪米之费,待病体痊可时,另有酬谢。”

  管祠文事欣然允诺,引瞿琰入一间净室里安顿。

  老僧附瞿琰之耳,授以趺坐胎息之法。瞿琰拜受,老僧自下山去了。瞿琰终日默坐于蒲团之上,暗运坎离,配成真汞。光阴弹指,不觉过了月余。

  这一日,瞿琰正往龙湫闲玩,忽见那老僧携杖翩翩而至。瞿琰迎着,忙问:“师爷向何处去了,许久方来?”

  老僧道:“我先赴剑南,复至蔡州,又回涿州,往返周折,岂不费了几个日子?”

  瞿琰道:“师爷有腾云驾雾之能,万里程途,不过片刻耳,何故迟延至一月之外?”

  老僧道:“程途虽易,人心最难。比如人在利名场中,兀谁肯急流勇退?不知费了多方引导,才得彼弃职从游。尔等相聚,便知详细。”

  瞿琰道:“今日师爷何往?”

  老僧道:“今与尔同至建陵栖霞洞中修道,不必在此耽搁了。”

  瞿琰急回善卷祠中,与管祠老者说了,即下山随老僧同行。

  老僧仍旧令瞿琰闭了两眼,顷刻间耳畔风生,足跟云起,霎时已到建陵地界。老僧喝一声“妆!二人从云端里飞将下来,立于城上。老僧前导,从府城望东而行,早到七星岩下。

  瞿琰举目细看,七峰列如北斗。走过了七岩之半,居中是一石洞,踅进洞门,行经百余层奇峰深谷,始达平地,谷尽头只见一丛茅屋,并无人迹来往。老僧引瞿琰道:“此茅屋中。”

  走进第二层门内,却是一座草堂,堂内三个道人,面壁而坐。

  老僧跨入草堂,咳嗽一声,那三人端坐不动。老僧厉声道:“我来了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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