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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写议单败子卖坟山 假借宿秃囚探消息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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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这碧月庵内共有四众尼姑:一位当家的,年已衰老,法名慧真;一个徒弟,乃双眼不见的,法名真见,只好生着吃现成茶饭;有一徒孙,是个瘸子,法名见性,脸虽生得丑陋,颇识几行字,诵经念忏,说因果、谈佛法,件件皆能,乃是本庵的挣子,亏着他攀施主、化钱粮、打月米、包人家经卷来念,养活一庵人口;他也收留一个徒弟,法名性完,系寡妇出家,年纪不过二旬四五,生得妖妖娆娆,颜色娇丽,与本城百佛寺富僧华如刚相交情密。他的卧房就在佛座背后。 当下华如刚正和性完在榻上顽耍,猛闻得念诵之声,侧耳听时,如此如彼,尽知备细。次后脚步响,三人厮起着出门去了。如刚叹气道:“阀阅人家生此不肖子孙,不如我等做和尚的现在快活,死后免得使人提[言嵗]。” 性完道:“释兄何故言此?” 华如刚道:“适闻壁外念诵者,乃是卖坟地的议单。这卖主是小僧世代门眷,本城有名的谏议大夫郑坤的孙子郑郴。其父早亡,留下万金家业。这郑郴读书不就,又不谙经营生理,惟好吃酒耍钱,宿娼游荡。那做中的葛、龚二贼,是一对剜地皮、拆屋柱、吃死人不吐骨的凶汉,帮这小伙子顽耍作乐,不数年之间,弄得他偌大家资化做东流之水。近来无处思量,看看轮到祖宗身上去,将那坟上合抱的大树,可怜,可怜,连排见砍,做柴薪卖了,光荡荡只存下一片荒冢,如今又说合与人。你说这二贼好狠心肠,坟价出银百两,他只许与小郑三数,那七数又要三股均开。暗想那掘祖宗卖的只得半价,这光棍入娘的也得一半。贤妹,你道狠也不狠!故我不觉长叹也。” 性完将如刚一把搂住,笑道:“我与兄且自取乐,莫管他人闲事。” 如刚道:“正是。余兴未完,且毕了正事,再行筹划。” 少顷,二人穿了衣服,如刚道:“小弟告别,另日再来。” 性完道:“日色已斜,师兄何不在此过宿?” 如刚道:“有一要紧事务,暂尔抛撇,莫怪,莫怪!” 说罢,抽身离却庵院,一径取路奔出西门,往郑谏议坟上来。 天已昏暗,忙敲享堂门扇,一老子出来开门,见了如刚,骇道:“华师父黄昏黑夜来此何干?” 如刚道:“小僧至村外舍亲处探望,被留定吃了数杯,即忙脱身行至贵庄,不觉天暮,权且叩门借宿一宵,明日早行。惊动,惊动!” 老子道:“恁地时,请入里面来。” 两个同入草堂。老子点了一盏灯,放在台子上,又拿碗现成茶吃了,移过两条饭凳,铺迭停当,道:“师父请睡罢!” 如刚道:“打搅了。” 正说话间,忽然一阵风来,险些儿将灯打灭。如刚忙举衣袖遮定,摇头道:“好风,好风!老管家,这屋子也该修葺了。你看四壁通风,冬天怎过?” 老子道:“这破屋子早晚已属他人,修葺怎的?” 如刚道:“贵府的佳城,怎么会属他人?” 老子叹息道:“老师父,老师父,别人不知道,我衙内事,你该尽知细底。我老儿唤做郑立,自幼年伏侍做官的,多少风光洒落,后随着公子,却也受用。不料老爷、公子相继而亡,留下小官人是一败子,可怜见将铁城似一个大人家弄做雪消春水。可恨那葛、龚二杀才,近日又撺掇小官人将坟地卖与瞿子良相公,价已议定。早晚成交,将我这老骨头那里去存身?师父你讲那修葺的话,反教我心酸肠痛!” 如刚道:“那瞿子良莫非近日死母亲、妻子的么?” 老子道:“正是,正是。” 如刚道:“老人家,不要烦恼。如你家小官人不卖此地便罢,如卖去时,你可到我寺中过活,早晚烧些香烛,日午打些斋饭,包得你饱暖,不受苦哩!” 老子道:“若得恁地时,我郑立感恩不尽!” 如刚道:“休如此说。明早五更,我要赶进城去,烦你热些脸水。” 老子道:“有,有。” 说罢息灯,各自睡了。鸡鸣时,老子起来烧汤煮粥,伺候如刚漱洗吃罢,作谢出门,乘着残月之光,复入城往葛鹪家里来。此时天色黎明,葛鹪尚未梳洗,见一和尚侵早而来,心下疑惑,忙问道:“师父宝剎何处,为甚事侵晨下顾?” 如刚道:“小僧是百佛寺和尚,贱名如刚,与老丈曾相会数次,怎忘失了?” 葛鹪道:“小弟觉得曾会面来,一时省不起,失敬,失敬!” 如刚道:“小僧闻老丈与龚敬南为中,将郑宅佳城说合与瞿相公家,乞携带小僧趁一分儿钱,足感,足感!” 葛鹪道:“郑君久欲卖地,苦无售主。我与老龚费尽了唇吻,勾搭成交。尔僧家怎么就要挖我的趁钱,好不知趣!” 如刚道:“凡作中赚分内之钱,小僧怎敢搀越。但百金之产,卖主只得半价,只怕人心上去不得些。小僧便于五十金之中,分一角儿入己,也合天理,非为僭妄。” 葛鹪焦躁道:“做中作保,乃我等闲汉的勾当;看经布施,是汝等出家人道路。什么一百、五十,吹毛求疵的,擅自混入来,要赚那现成的银两!” “这般好买卖,烦兄作成我赶趁些。” “咦,好狠和尚!你不知我葛、龚、郑三个豪杰的名望哩。休要虎嘴里剜食,反讨个没趣吃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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