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云:
国法严明行大辟,包公名誉动当朝。
皇亲自恃君王宠,一旦冰山日出消。
却说包公过了枫林渡,行未三十里,望陈州不远,但见馆驿中迎候新官人员不计其数,为首耆老问包公云:“秀才前来,曾见有包相公到否?”包公答云:“不曾闻说,我们要去访亲戚的。”言罢直过,径进南门来。有把门军挡住不与其入,包公正没奈何间,适见一婆子行来,叫道脚疼。包公问其缘故,婆子云:“因迎接包相公走了一日,不到,以此脚疼。”包公云:“我借尔乘驴,带我同入城去。”婆子应允,即乘却包拯驴子前走。包公与唐公后随,进得南门,婆子乃自回去了。包公寻个客店安下。
次日起来,吩咐唐公看行李,乃装作秀才,上街闲行一遭。
见一起居民,在衙前唧唧哝哝,嗟叹米价不常,各有忧色。拯曰:“你们各怀不平,有何事因?”内有一耆老答云:“时年不熟,所籴之米二停是稻糠,一停是米,故于此叹气也。”包公见籴米者果然如是,问:“这米与籴几钱?”籴米人道:“先这米籴三十两一斗,如今闻道包丞相来,减做二十两一斗。”包公道:“你等我一等,我教你籴一斗好米去。”当时包公直到厅前,见了仓官,将一把米与仓官看,问:“这米籴几钱?”仓官道:“籴二十两一斗。”包公云:“如何都是皮糠稗稻?”道罢,放开手,故意望仓官脸上一吹,糠皮尘土迷了仓官眼,一时开不得。仓官大怒,喝令左右将包公捉下,登时吊起于官廊前,骂云:“你这不识高低的野秀才,敢来欺慢赵皇亲耶!”怒犹未息,旁边转过粮户田三叔,早认得是包公,近前禀云:“此人是小粮户之亲,误触大人,乞赦其罪。”仓官看田三叔分上,乃放了包公。三叔引归宅舍,设酒相待。包公问云:“足下是谁,识得包某?”三叔拜云:“相公在定州做太守时,小人解粮到州,已认得大人面貌。”包公道:“尔休要与赵皇亲知道。”乃辞田三叔,直去酒务中买酒。
原来卖酒务中亦是赵皇亲所管,所得甚逾市利。包公进得务中,见买酒客商无数,具管家支拨,酒席颇是齐整。所卖与包公一壶酒与他人不同,包公仔细视之,见别客商者俱是清酒,他一壶全是浑酒。包公怒云:“都是买酒之人,如何作两样相待?”遂将酒倾落在地。管务官见了,喝声左右将包公捉下,便把大枷枷着,令公牌押入土牢中不题。
只说陈州伺候接包丞相人员屡日接不到,忽朝有衙差五十人来到,众官便问:“曾与包大人同来?”有衙差为首者张龙、李虎云:“相公先离汴京半个月,已从小路而来,吩咐我等今日来此伺候。”众官听罢,各面面相觑,疑道:“包公莫在陈州了?”衙差众人遍城究寻包公不见,张龙、李虎寻到土牢,见枷着包公在彼。张龙连忙打开枷,欲扶向府堂坐定,包公喝令叫请众官来相见。张、李即出厅上报知。众官闻说,俱入牢中参见,扶出堂上,升公座毕。赵皇亲四个都在。包公叫二十四名无情汉:“将黄罗御书、浑金牌面挂起,并将松木枷八般法物摆在厅上。”众汉领钧旨,一时将金牌挂起,排列法具,二十四人齐齐立于两廊。当下众官俱各失色。包公喝令亲随把赵皇亲等四名捉下,问云:“尔是国之皇亲,朝廷委尔等赈济陈州治下饥民,望尔替国家出力,与百姓分忧,何得私自务中卖酒,索骗下民,以国家钱粮渗和糠稻,粜钱入己,罪责难逃。
作急认承,免受刑苦。”赵皇亲、侯包异、马孔目、杨得昭四个低头无语,得知是实,当日阶下一款招承。包公见四人供招明白,叠成文案,即发下以大枷号令于四门。未数日,押赴市曹斩首示众。包公既断拟赵皇亲等罪讫,当厅吩咐管仓官员将榜文张挂,赈济三县饥民一两铜钱、一斗米,口数多者支一石与他。管粮官员承命前去开仓赈济,哪一个敢起半点私心?果是包公替天行道,三县百姓欢声动地,满城老幼无不歌颂。此系包公因赴陈州赈济,判出几条公案,且看下回说出甚话文来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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