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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被奸人陷害沉船(2)


  县主看了,立批朱签:“即着该差同原告速拘奸棍康梦鹤即刻到县究问,速速!”

  那县差同安海来拿蔡允升,将朱签与允升看。允升看了愕然,精神聩乱,少顷,把住了心,亦立一张诉状,恳衙役转进内衙,呈上县官看。上面写着:

  诉状人蔡允升为叩天追究事。缘升家居漳州,抑郁无聊,游学半载,多感良朋馈银五两。谁知投宿一日,犹姚安海书斋,不测梦觉半夜,反为跖蹻山泊,惨然包袱尚存床中,世传白金忽空。依理,倘是别贼,必尽偷馆内所有之利;明系他奸,才窃行李所藏之银。典守者谁任其责?狗偷者欲诿何人?迢迢道途,举目多山河之感,萧萧剑佩,跬步有穷途之嗟。人心未亡,讵无垂怜之念;天道不远,岂容奸宄之徒。能欺穷儒,难逃冰鉴。哀哀泣诉。

  县主看毕,心内有想道:“我观蔡允升这张诉状,其笔秀雅,如落花流水溶溶,其声哀愁,如风清月朗鹤唳空。既是游学的书生,必然饱学可知。但细查这二张状,明是姚安海偷他的银子,藉他漳州人,诬陷蔡允升为康梦鹤亦未可知。那里凭据?若要严刑,着他自认,我看文学又不忍。”

  想了一会,拿一张红贴子,写着几个字,藏在袖内,遂敲鼓出堂,吊原告姚安海、被告蔡允升听审。

  县主看见蔡允升人物翩翩丰姿,愈加敬爱,问道:“你银子在那里不见?”

  蔡允升道:“小生银子在包袱里,约明早回家,那时蒙诸友扳去饯别吃酒,包袱交在安海书斋内。到次早打开一看,不见了银子。”

  县主对安海道:“你这畜生,人面兽心,知他要归家,偷他银子是真。重责二十板。逐出!”又对允升说道:“你是漳州人氏,晓得康梦鹤否?本县要见他一面。”

  允升道:“康梦鹤有何犯罪?”

  知县道:“那里有犯罪?本县闻他才学,要请他设帐教示小儿。遣人去霞漳请,他家说游在这里。本县着衙役访问有此人来回报,赏银二两。你若不信,我现有关书在此。”

  送与允升看,只见红帖上写着:

  远闻其祥先生,腹笥五经,心贯万古,不让关西夫子。敢恳高驾贵临,宏开绛帐,沾儒有造,倘异日获传衣钵,皆藉栽培之力也。谨题束金五十两,聊为纸笔之资,希勿峻拒,适慰鄙怀。

  允升视之,不觉怡然,心窃自维说:“俺读书君子,无罪戾,无犯法,官长拿我何事?大抵要请我设帐都是真的。”

  因对县主道:“老爷果是要请他?那康梦鹤小生便是。”

  县主道:“你果是康梦鹤?请起来。”又问道:“父母号名不可解,你既叫做康梦鹤,为甚么改名易姓,叫做蔡允升?莫不是犯罪逃讳么?”

  允升无言,但说:“小生惟书是视,非事不染,有甚么犯罪?”

  县主着承发科吏持一张文书与允升看:

  广东察院李,为究偿女命事。据都司蔡斌彦伏告前事,本院已经移文漳州,现拿康梦鹤之母陈氏,并胞弟二名在监候解。惟梦鹤一名,据陈氏称逃潮州府,实是虑罪罔法已极。合票仰该县官吏照依词内事理遵行,细察缉拿,锁解到本院严究,慎勿私放。速速!

  允升观毕,昏倒阶下。县主传该差即日押解,又问梦鹤女命之由,梦鹤即诉其妻蔡平娘病死苦情。县主怜之,叮咛该役道:“梦鹤不幸,妻子身故,系命数皆终,今罹此祸,实非其罪。念他斯文,不奈风霜,休走旱路,本县出银三两,与你等雇船去,船中不许你等拘束他。”

  及许文泰等闻知,齐往保结,而梦鹤已解上船去讫。正是:

  侧隐称仁人,孰能认得真。
  若非是才子,安肯发心怜。

  却说康梦鹤解在船中,一心思想卜玉真是他前妻蔡平娘这等奇事,又一心想着故乡老母、幼弟被禁在监,不能尽其职分。眼泪汪汪,拂泪偷瞧,见得水波飘摇,浩荡不测,遂吟一词以记悲云:

  猿声乱杂水声噪,嫠妇呦呦,罪人呦呦。风流鼓起波流急,江水悠悠,胸怀悠悠。泪添九曲黄河溢,潮信长流,眼泪长流。恨压三峰华岳低,目断故邱,心忆故邱。昔思举案齐眉乐,从此休休,自此休休。今日一线泉台近,终日忧忧,连夜忧忧。

  又见波石有感,口吟一绝云:

  石迭高兮波迭兴,波摇石动身兢兢。
  波来问石何坚美,石却问波那日静。

  是夜开船之时,风静月朗,水波不兴。那知到了半江,康梦鹤口念未完,蓦然一阵狂风,恍如龙吟虎啸,走石扬沙,把船头覆在水里去了,共淹死一十八人。未知卜玉真闻死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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