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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老丞相一怒害人情性恶 小书生两番登第姓名香(1)


  词曰:

  孤寒措大,草茅一介,安敢望三台?不幸相逢,偶然触怒,性命任安排。
  谁知天子重英才,平步上金阶,再思往事,重追旧恨,方悔不应该。
  ——右调《少年游》

  话说蒯阁老见长孙肖少年清俊,又说话铮铮不屈,又见他口称书生,不知真假,遂口出一对,考他道:“祭地误用狗,尽知断送小畜生。”

  长孙肖听了,也不假思索,竟应声答对道:“郊天不识牛,只道杀死老乘象。”

  蒯阁老听见竟是骂他,不觉勃然大怒道:“这样不知死活的奴才,还留他则甚,快送到县里去,吩咐知县打死了罢。”

  长孙肖还要分辩,早被众家人横拖直扯,扯出了察院,竟送到县里。正值知县坐堂,众家人便不管好歹,竟带着长孙肖一齐拥上堂来,禀说道:“这光棍少年无知,狂言乱语挺撞了家老爷,故此家老吩咐送到大爷这里来,求大爷登时处死。”

  原来这钱塘县知县,姓王,是山西人。为人最是耿直。已知道蒯阁老使势骄横,又看见长孙肖,年青人秀,恐当堂审问不便周旋,因对众家人说道:“本县因有些朝延的急务要紧,这光棍且锁在此,容少时处死了,亲来回复太师爷。列位请先回,不消在此守候了。”

  众家人见知县应承处死,俱欢欢喜喜去了。

  知县然后唤长孙肖问道:“你是甚么人,为甚事触怒了蒯阁老?”

  长孙肖道:“晚生长孙肖,原系北直隶沧州人,因随父南任青田,不幸父死在青田任上,宦囊微薄,不能还乡,遂母子流落于此十年余矣。近蒙管侍郎怜才,先延居于西席,后接引于东床。自愧贫寒,难于亲近,欲归图寸进庶于瑟瑟有光。昨道过西湖,见湖山秀美,因取出管小姐与卜小姐答聘二诗,欲与之比较。正赏玩时,忽撞见蒯家三个恶仆来劈手夺去,口称夫人、小姐要看,看过即还。昨候了一日,竟无踪影。今不得已,只得跟寻到察院去取讨,不期一班恶仆如狼似虎,诗不肯还,转将我长孙肖打得如此狼狈。正打未已,忽又值蒯公自出,我只道大臣度量,休休有容,谁知比恶仆更甚。又疑我未曾读书,出对考我。长孙肖一时耐不定,对了一对,微微伤他,触犯他怒,故送到老父母台前,欲痛加惩罚,以快其骄横之心。今既到此,死生惟命。”

  王知县听罢,因问得他出甚对,你对甚句,就至触犯?长孙肖遂将前对述了一遍。王知县听了,不禁大笑道:“骂得他好。但他要处死你,我若轻轻放你,他定然不服,又要送到别衙门去。若要责罚你一番,看你一个瘦弱书生,如何当得起。我如今有处了,目今乡试不远,你既要归图寸进,我如今就出文书,差两名长解,只说重责过,碍在地方生事,竟解回籍去了,他自然罢了。”

  长孙肖听了道:“若蒙如此则感恩无尽。”

  王知县遂一面叫书吏出文书,又一面差两个长解,吩咐道:“这长孙肖是读书人,只因挺触了蒯相公,我故解他回去,以避其锋。原非有罪,你须沿路好生看觑。”

  又叫库上取了三两银子,赏他道:“回来再赏。”

  长孙肖见县尊如此用情,再三拜谢。王知县又吩咐道:“速速出城,不可又被蒯家家人看见。”

  正是:

  不思作恶多遭害,但略施仁便受恩。
  试看为官治天下,几人惕惕念民冤?

  王知知县既遣长差,解了长孙肖出城。随即自到察院来,回复蒯阁老道:“目今按台将到省,不申文而处死,恐属不便。蒙太师发下光棍长孙肖,已重责四十,遣解役解还原籍矣,特来报命。”

  蒯阁老见说,责过解还原籍,也就罢了不题。

  再说长孙肖,原要还乡,因遇此一难,几乎不保。幸亏王知县,既仁且智,遂将计就计,解回原籍,可谓不幸之幸。但失去二诗,未免得漠然而无可奈何,只得同着两个长解,竟望沧州而来。

  不月余到了沧州,长解与长孙肖同到州中,将钱塘县的解文投了。知州看了,因问长孙肖道:“来文上称你无罪,只为挺撞蒯阁下几句言语,为何就解回籍?”

  长孙肖道:“此乃钱塘王父母用情之处。王父母因知治民原要回籍就试,故借此周旋,又可泄蒯相公之忿。”

  知州听了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
  因取收管,发放来差去了。然后又问长孙肖道:“我见你年甚青,人物也甚聪俊,既久住南方,想文字或有可观。但只是你来迟了,本州岛已经考过,案已送了,不能复考,却如之何?”

  长孙肖道:“宗师考过正案,少不得还要大收一场。既正案赶不及,只好大收,去图侥幸了。”

  知州道:“大收虽有一场,只恐烦难。”

  长孙肖道:“大收畏烦难,乡会两场,便不消指望了。”

  知州听了大喜道:“贤契有此大志大才,伫目以望与本州岛争光。”

  长孙肖谢了出来,找还旧家。过了两日,宗师正案发过,果然又出牌大收,长孙肖方收拾去赴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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