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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玩春光山塘遇美 寻秋色玄墓赠金(5)


  万鹤道:“痴子,你家相公必定遇着一个得意人儿,留连在那里,我们总去寻去。”

  众人上岸,各处寻觅不见,复回到船边,正在议论之际,只见王云从东垂头而来,众人迎上笑道:“清霓兄,这半日到何处玩耍来,使弟们各处寻找?”

  王云也不回答,也不做声。李贵笑道:“想是清霓兄着了魔也,为何不做声?这副嘴脸,其中必有缘故。”

  王云由他们只是说长道短,只是口也不开。张兰道:“兄们且不必闲讲,请到舟中再叙。”

  众人随上船进舱坐定,万鹤见王云只是垂头叹气,笑道:“清霓兄真被魔矣。”

  向锦芳道:“汝快去请一个道士来,与你家相公解祥解祥。”

  众人闻言拍手大笑,王云也不觉笑将起来。张兰道:“清霓兄端的所为何事?去了这一会,可细谈与弟们知之。”

  王云道:“此言因说不得,故不说与兄们听。”

  李贵道:“小弟等也还算与兄相契,有何大事,不肯说出?”

  王云道:“不是弟不言,还要少迟几日,言之方可。”

  张兰道:“清霓兄既不肯言,何必强之。我们还是饮酒罢。”

  王云道:“酒已不能饮了,弟要告辞返舍矣。”

  万鹤向张兰道:“日将西坠,恐清霓兄令堂相望,可叫开船罢。”

  张兰就吩咐开船,不多时,船到阊门,众人登岸,谢过张兰,各自归家不题。

  却说王云所遇之美人,乃是浙江钱塘县人氏。其父姓吴名斌,字文勋,官拜兵部右侍郎,年已五旬。夫人孙氏,所生二子一女。长子年已十八岁,名璧字玉章。次子才交三岁,因父名而起,故叫文郎。其女年方二八,因夫人生他时梦白云满室,故取名叫做梦云,生得真正倾国倾城之貌,吟章咏絮之才。自交十龄之外,广读诸书,勤精翰墨,所以吴璧之学问反不及梦云,故父母爱他如掌上之明珠。向因搬家眷上京,原取其便,奈夫人不服北地水土,故吴斌命他儿子,同母亲、妹子仍归故里,是以一路南来。所过名胜之处,梦云无有不到者。侍婢相从,带的有精良笔砚,可以留题之所,则就倾珠玉。

  一日,舟至姑苏,梦云向夫人道:“孩儿闻姑苏虎丘名胜,母亲可同孩儿去走走。”

  夫人道:“我心里不耐烦,不去,你哥哥睡在哪里,叫他同你去便是。”

  梦云就推着吴璧道:“哥哥,日间为何如此好睡?船已到姑苏,妹子要上虎丘一游,哥哥可肯同去?”

  吴璧睡思正浓,那里耐烦,糊涂说道:“妹子自去,我是不去。”

  一个翻身,又睡着了。梦云笑道:“少年人这等好睡!”

  夫人道:“孩儿,你同了丫鬟、妇女上去,少玩片时,就下船来,不必叫他了。”

  梦云依命。家人晓得小姐要游虎丘,久已叫船家泊在塘上。梦云就唤了几个丫鬟、仆妇,竟上山来,各处游览,山亭留韵,一心只看着山间景致,那里去看来往的游人,故此也不曾看见王云。若是看见王云,未必不留意,也要害相思矣。此节道过不题。

  却说王云回家,向夫人揖道:“孩儿有背母亲。”

  夫人道:“为何来得这样晚?”

  王云道:“到得虎丘己午,盘桓起来,所以晚了。”

  说罢,回书房中安歇。这一夜,在枕上千思万想,那里睡得着,一心只想塘上美人。次日起身,茶饭不思,口中惟吟柱上之句,不觉得恹恹成病。夫人着急,忙去请医调治,并不见效。有张兰、万鹤二人闻知王云抱病,一日到来问候,见王云卧床不起,张兰道:“长兄贵恙因何而起?”

  王云道:“小弟有恙在身,不能为礼,望兄恕罪。”

  张、万二人道:“岂敢。”

  王云道:“前日扰了秀芝,回来就得此疾,想是重冒风寒之故。”

  万鹤就笑道:“兄之恙未必是风寒,只怕是心病,前日定有所遇,故此这等光景。比时兄不肯说,今日并无外人,请试言之,或者能助得一臂之力,解得兄之心恙,也未可知。”

  王云道:“前日不是小弟吝言,因金、李二人在座,故此不言。今日自当奉陈。因上岸解手时,却见塘上泊着一只大座船,少停,舱中的侍婢簇拥着一位绝代的女子上岸,其美真难于形容。人云古之西子,未知如何为美,就是妙手的画工,也难描其形影,真正令人想煞。”

  万鹤道:“兄可曾问他姓名,住居何方?”

  王云道:“因眼目众多,不曾问得。”

  万鹤又道:“那女子可曾留情与兄?”

  王云道:“侍婢四绕而行,亦不见顾盼。”

  万鹤、张兰道:“兄真好痴也!聪明一世,为何懵懂一时?又不知女子的姓名、居址,又不顾盼于兄,害这等没头绪的想思,有何益也?速将此念丢入云霄,调养贵体为上。弟们今日别去,迟日再来候兄。”

  王云道:“贱恙在身,恕不相送。”

  张、万道:“素叨契爱,何出此言?”

  二人辞别,不题。

  王云自二人提醒之后,便觉病体一日好似一日,也则病有三月方得痊愈。正是光阴迅速,又值九月中旬。一日,王云在夫人房中闲话毕,向夫人道:“母亲,孩儿屡屡叨扰诸友,二则前卧病时,又承他们常问候,孩儿意欲设席,要候他们来坐坐,不知母亲意下如何?”

  夫人道:“我久有此意,见孩儿病才初好,故此未曾提起。目下也该候候他们了。或是在舟在家,择便罢了。孩儿,你可酌量。”

  王云道:“孩儿闻得玄墓近日秋色可观,可竟备席在舟,请他们去一游,省得在家烦杂。”

  夫人道:“倒也罢了,可择定日期,好去通知他们。”

  王云道:“也宜早些才好。今日是十七,就是二十也罢。待孩儿写帖通知便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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