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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回 岑御史遣将救吴门 刘副总统兵诛海寇(1)


  却说这日一片锣声,却是京报报来。报单上写道:“贵府大爷讳云,奉旨补授江南松江府奉贤县正堂”。许公对刘霖道:“却好与小儿同在一处,实是难得。”

  当下款待报子酒饭,赏赐起身。许公随与刘母道喜说:“这奉贤县是个美缺。只是如今倭寇作乱,那里正当沿海要地,却好与勇儿同事一方,他们是患难弟兄,自然十分关切,况如今岑郎与三相公都聚在一处,真是天大的喜事!我如今即欲往江南去走一遭,一来会会大相公弟兄,又好订定女儿完姻之期,二来去看看勇儿,并去探望金家,省得时时挂念。”

  雪姐道:“爹爹若去,恐三哥与勇大哥正在军务忙冗之时,多分不在衙门,不如竟到大哥衙门打听他们的消息为妥。”

  许公道:“你也见得是。”

  刘霖道:“老伯去走遭也好,只恐路上辛苦,须得一个服侍的人才好。如今奶娘的儿子周旺儿闲着,不如叫他同去,又壮健又老实,放心可托。”

  许公道:“此去都是水程,却也没甚辛苦。若得一人作伴更觉放心。”

  因此商量定了,择在四月二十八日起身。刘霖写了一封家书交许公带去,道:“不尽之言,老伯到那里面说便了。”

  许公应诺。此时天气渐暖,主仆二人不过一肩行李,雇了一只小船,至期作别,前往江南进发。

  话分两头,却说岑御史一路无停,将到南直交界,早有流星马飞报:“倭寇攻打苏门甚紧。”

  此时南直各部官员并操江都院程公,俱差官迎接。岑御史一概回帖请安,惟程公处附禀缴帖,因军务紧急都不及进省拜会。当时马上即令龙韬、高卓二将各领令箭一枝:龙韬星飞会同常镇参将何其能,高卓会同镇江卫都使吕岱,各率本部兵,限两日夜至苏门救应。又飞调京口兵三千,令郭绍汾领兵一千由圌山进发,陈松岩领兵一千从川沙进发,若遇倭寇,沿途剿杀,限三日内在吴门取齐,毋得违误;过期不到,定按军法不贷,自与刘电率兵一千,星夜兼程,救应各路。

  原来总制黄炯初闻朝廷以岑中书为巡海御史,赐尚方剑出京,以为年少书生不娴军旅,只好纸上谈兵,济得何事?不料其时倭首赵天王与海寇徐海、汪直等结连,分兵入寇。徐海一枝攻掠台宁、舟山,震动浙、闽;汪直一枝分掠嘉湖、海宁等处;赵天王劫苏、松、崇、太,兵分数十屯,互相连络五百余里,左击右应,十分猖獗。吴淞总兵王嘉桢屡战失利,现在抱病请休。

  嘉镇总兵褚飞熊与乍浦兵备道雷信协力剿守,只敌住汪直等寇,保护嘉湖、宁海一带。参将殷勇、耿自新协保松江、南汇、金山、奉贤等要地,相机剿杀,不能远离。因此,赵天王与格子里、混江鳅、就地滚等倭奴万余围攻苏门四昼夜;幸喜苏门坚固,急切攻打不下。副总陈奇文分兵出战数阵、只因众寡不敌,城外村镇居民遭杀掠一空。这日黄总制正欲令游击洪弼杀出重围,调常镇兵救援,忽见东北、西北两路尘头大起,火炮震天,城下倭奴俱有惊恐之状。原来是何其能、龙韬、吕岱、高卓四将领兵两路杀来。

  黄总制见时救兵,即令陈奇文与众将分兵从葑、阊、盘、胥四门杀出接应。一时鼓声雷动,军威复振,里外夹攻,群倭措手不迭。赵天王招呼大队,风驰云散,且战且走,夺路奔翁埠、庙湾大屯而去。官兵正追赶间,只听前面炮声响处,鼓角连天,却是陈松岩领兵由川沙杀来当头截住,正遇赵天王,挺枪就刺。赵天王舞双刀架住,略斗数合,见各路追兵大至,无心恋战,逼开枪就走。陈松岩飞马赶来,却不防就地滚江五在队里暗发一箭,正中陈松岩左肩。陈松岩大怒,带箭挺枪直取江五。江五舞刀相迎,斗得数合,抵敌不住,拍马落荒而走。

  陈松岩即拔臂上之箭回射江五,正中后肩,几乎落马。幸赵天王复翻身与混江鳅江七敌住,且战且走,官军一齐掩杀之间,忽听四下螺声竟起,却是赤凤儿、郎赛花率大队杀来,将赵天王等救应而去。其时天色傍晚,官军鸣金,扎住不追。这一阵,计斩倭奴五百余级,虽解了苏门之围,只可怜城外居民已杀戮无算,房屋尽成灰烬。其时岑御史、郭绍汾两路军马都到,黄总制方知是岑御史调兵解围,心下十分感愧道:“早是不曾轻慢了他。”

  及至会面,知岑御史年才二十有二,堂堂一表,望之俨然起畏。当时并马入城,已是薄暮,观瞻者夹道,见岑御史年正青春,莫不喷啧称赞,都道是圣天子洪福,万民有幸,出这等少年英杰。

  当时岑御史马上传令,将兵马分为五营,驻扎城外。当与黄公同进总制衙门,后堂叙礼毕,黄公再三致谢,因说:“倭寇近日猖狂更甚,江浙沿海一带竟无宁息。今幸旌节按临,便可计日剿灭。”

  岑御史道:“治晚年幼才疏,谬蒙圣恩委任,实不称职,还求宪公祖指示方略,庶克有济。”

  黄公连称不敢,道:“都台平倭之策、圣天子赏鉴不凡,定当克日肃清海宇,不但百万生灵俱蒙覆载,即弟等亦叨庇无涯。”

  岑御史道:“深蒙过奖,未免增惭。”

  因说:“这倭奴与海寇结连,并非实心相助,不过藉势掳掠以图互相救应,其实各贪利欲,及声势一败彼此不顾,此诚乌合之众,虽多勿虑。且倭奴凶狡而贪,往往争利,便自相残杀,并无纪律,此辈纵有十万之众亦不足惧。其可虑者,此辈忽聚忽散,进退莫测,遁藏岛屿,出没海口;且善能伏匿林莽以避枪炮,异常诡诘,聚则可以计诛,散则不能尽歼。且对阵交锋,倭奴驱使掳掠平民当先透敌,官兵不分清白,铳箭并施,所杀尽是平民,甚至割首请功,滥邀升赏,殊堪发指;真正倭奴并不曾伤损,及官军锐气已过彼方呼啸云集,以致官兵屡屡为其所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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