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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回 试奇文才子吐心胸 论往事英雄增气色(2)


  岑生道:“不知此人是谁?”

  程公道:“这人却是个布衣,年纪与贤契一般,姓殷名勇,曾在江浒救一客官,力擒数盗。也是江浦成令举荐上来,制宪黄公再三要去,授与把总,不及数月,剿倭立功,已奉旨实授太仓游击将军。此人与贤契都在青年,一文一武,将来正不可限量。他前日因公到此,只可惜贤契来迟了数天,不得与他相会。”

  岑生忽然想起刘电当日所说结义之友正叫殷勇,又是雪姐的义兄,莫非正是此人?因道:“这一位殷兄,门生虽未识面,却早知其人。”

  因说起在山东得遇刘电,结交殷勇一段缘由:“但后来他获盗得功,门生却不知道。”

  程公听了道:“这江西武生刘电,他乃兄可是原任曲沃县刘云么?”

  岑生道:“正是他。”

  程公道:“我记得当日江浦县原详上说殷勇与刘云系姨表弟兄,如何不认得刘电,反结拜起来?”

  岑生道:“老师如何得知刘云?”

  程公道:“这殷勇获盗相救之人正是那刘电的胞兄、曲沃知县刘云。”

  岑生惊喜道:“如何便是他?”

  程公道:“那刘知县在任闻讣,丁艰回吉水原籍路过江浦凉山,夜间遇盗,却得殷勇相救。当日原说是姨表弟兄,如此看来,必是刘云当日感其相救之情,因他是个白身,恐见官不便,故认为姨表无疑了。”

  岑生大喜道:“天涯海角,有如此凑巧之事!当时刘电萍水中结识殷勇,不想后来救了他令兄,真是难得。当日刘盟兄与他结义,便知他是个豪杰,真可谓识人矣!”

  因又极表刘电与蒋公二人的英雄出色,武勇绝伦。程公不胜慨叹道:“何地无才?只恨不能尽识。将来贤契当与这两个留意,不可使英雄埋没牖下。”

  岑生道:“门生职微言轻,还求老师留神嘘植。”

  师生二人谈今论古,情甚相洽,直饮至金乌西坠才罢。岑生告辞起身,复至书房,程公取出一封家报,道:“所有咨文,我明日就差人送往儒学。这是一封家书,到京时烦贤契送到家君处,定有照应。”

  岑生收好,当下叩谢道:“门生就此禀辞,不敢再来惊动了。”

  程公道:“以心相照,不必拘此。”

  当下直送出大堂来。岑生叫将轿打出仪门,程公笑道:“贤契不知内阁与翰院的体制,不拘品极俱在此升轿的。”

  岑生再三谦让不过只得遵命,打恭上轿,从仪门而出。

  次日程公已差官将咨文送往儒学,格外有赆仪四十两。及岑生到学禀辞老师,知程公如此用情,即具禀着王朴前往禀谢。一面遂买备了许多应用缎匹绸绫之类,这是本地出产,比都门价省,一面收拾行装。程公又差官前来送行,本县官新自到来送赆命驾。岑生随往拜谢后,不便迟延,即择于二十二日长行。

  郑公子因母亲初愈不能回往,又送了一封厚赆。岑生推辞不脱,只得收下。郑公子又给了王朴二两银子。此时郑婆婆虽未全愈,已觉精神渐复,只是还不能行动。岑生起身先一日,郑大娘子亲自精精致致办了一席酒与岑公子饯行,就在上房明间围炉坐席,容儿伺候,两表弟兄直饮到更余方散。

  次日黎明,郑大娘子即起来端正杯盘,王朴已将轿扛俱料理齐备。郑公子又敬了表兄三杯酒,不觉掉下泪来。岑生道:“贤弟不须伤别,待姑姑身体康健,你赶腊月进都也不为迟。”

  郑公子道:“总然母亲病好,我也不放心出门了。”

  岑生因到内房拜别了姑母,老婆婆含泪道:“侄儿到京,须要常常寄个信来。免得我们记念。”

  岑公子道:“姑姑放心,侄儿有家书回来,必先到这里请安。”

  说毕出来,与表弟、弟妇作辞,又赏了容儿一件绸袍料、二两银子。王朴也到里面叩头谢了,押扛先行。两弟兄一同上轿,到了郭外五里塘,岑公子下轿阻住道:“贤弟不必远送,腊尽正初我在京等你。这里诸友,俱为我道谢,匆匆不及遍辞。”

  郑公子点头洒泪而别。

  不表郑生回家,却说岑生取路投江浦县来。冬寒日短,到得县城已是日西下了。客店原来这成公立下法度,凡有官商行旅下店,都要问明姓氏来历,打报条到县,以备查考。这店家见岑生光景不同,问了王朴来由,不敢怠慢,即往禀报。这时成公正在书房与幕友相

  商交代之事,见了报单,知是自己举荐的门生,心下大喜,立刻着家人前往相请,务必将行李搬进衙来。

  却说岑生原要次早禀见,正待解装歇息,不料家人持帖来请,岑生道:“只恐此时进谒不恭。”

  家人道:“家爷在衙立候岑爷,说岑爷若不去,家爷即亲自到来相请。”

  岑生见来意谆切,因道:“既如此,你请先回,我随后就到。”

  这家人又与王朴说知,将行李仍复上扛抬进衙来。岑生仍坐小轿。进得县门,见仪门大开,成公已打点出堂相迎,一见岑生如亭亭玉树喜动颜色,也不教打恭,一把手拉进暖阁,直到书房里来。岑生口称“恩师”

  即倒身下拜。成公拉住道:“前者虽有此一荐,然未成就。今日是皇上的特恩,何敢居功?”

  岑生道:“门生若非老师何以得此?今老师如此说,竟是见弃门生了。”

  成公听说,因仍以师生礼相见坐下。岑生道:“本当即来叩谢老师,一者未知圣意,二者又恐涉于私谒,且为家间无人恐老母倚望,因此匆匆回寓。不料今蒙圣恩,不加谴责反锡恩荣,只恐绠短汲深,不能胜任,还求老师指示周行。”

  成公笑道:“以贤契的才华,正堪当此,何必过谦?前日在省与徐老师相会,问及贤契,方知寓浙情由。后来部咨一到,我计算贤契不日定然到此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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