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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刻骨镂心无暇鹿鸣先报喜 怜才注意忽闻有女且停骖(1)


  词云:

  相成约,秋风且喜升鹏跃。升腾跃,杏花有待,报知闺阁。
  无端嗅味山溪壑,离巢又作青冥鹤。青冥鹤,默观举动,算无虚着。
  ——右调《忆秦娥》

  话说司空约自躲在赵妈妈家窥见了赵如子之美貌美才,便欢喜无尽,一心一意,竟专注在他身上。到后来,又查出和《求美》的诗人恰正是他,更欢喜不胜,以为婚姻有望。赵妈妈劝他持重,不要露象,恐被如子看轻,故辞了回寓。住过夜。次日起个早,竟回郡城。一路上思量道:“我父亲因他题《莺求友》诗题得妙,认他是赵白男人,故留他宿了。他因留宿,方和我的《求美》诗。既是一人,为何不落赵白之款而写如子之名?细细想来,这赵如子二字是他女子真名;和我《求美》之诗,要以美自显,故不写假名;恐为后日婚姻之一玷,故赵白之人再四求之而不得。而今日偷窥,已与如子觌面矣,由此再思,而男女真假已了然明白,故回复父亲的那首七言绝句还以为是为妹子,孰知他‘坚持淑女身’。‘金榜标郎姓字’。皆是和了《求美》诗为我而言也。”

  想到此处,满心欢喜,以为这段婚姻,大有指望。因又想道:“我看他一个千古的佳人与绝世的才调,莫说他谆淳以金榜相期,就是他无此意,我一个青年才子,若不戴个乌纱,着件金紫,也没本事到他家去娶。”

  因思想的快活,欣欣策马,未晚就到了家。因回复父亲道:“前日父亲所说的那赵白,孩儿细访,原来不是个男人,却是个女子假充了出来,要卖才游戏,故访来访去,再访不着。”

  司空学士听了,又惊又喜道:“原来是个女子!我就疑男子中那里有这样美貌者,故我叫小红弹琵琶奉他酒,他虽题诗赞美,却不十分注意。就是我议及婚姻,他口虽含糊答应,却只苦苦辞归。及至问起小红所弹之词是你做的,又闻知你青年多才,就要讨诗文看。因我说你书房中有,他方才肯留宿,故次日即去。原来是个女子!细细想其行藏,毫无疑矣。但他留别之诗为何又叫你妹子坚持淑女身,待郎登金榜?”

  司空约道:“这不是说妹子,是孩儿有一首《求美》诗,他属和了,大有许可之意,故回复父亲之诗。‘淑女身’是隐隐自指,‘金榜题名’是脱脱勖孩儿也。”

  司空学土听了大笑,大喜道:“原来有这些曲折。他既是女子,则妹子之婚责备他不得了,他既有意和你的诗,此乃美事,我儿当努力功名,速成其事,万万不可迟了。”

  司空约见父亲许了,满心欢喜,因而辞出。正是:

  才之求美美求才,都在心窝摆不开。
  一旦访来消息好,这回须不要安排。

  司空约自此留心功名,且按下不题。却说赵如子题诗归去之后,过不到晚,赵妈妈自打发了司空约出门,便拿着他的那一首诗来见如子。先将他许多惊喜叹服之言说了。又将他求婚,回他许了人家,及细问和诗,方知两人正是一人,婚姻有在,故喜而去,努力功名,以为婚姻之地;自不放心,临去又题了一诗,以寓恳求之意。说罢,因袖中取出付与如子。如子细细看了,见其诗语质朴,不用一痕脂粉而别弄天姿,风流绝世,因对赵伯娘说道:“斯人有才若此,侄女不嫁,更嫁何人?但不知上苑春风,终可能吹到此?”

  赵伯娘道:“贤侄女这到不消虑得,我看他一去奋发功名之念,皆为侄女婚姻而起,那里更去别想。”

  说罢去了。正是:

  愁来无处觅,喜得又生疑。
  除见良人久,皆为辗转时。

  过不多时,已值秋闱之期。司空约努力向前,三场得意,早高高中了第二名经魁。榜才挂出,报才到了,他且不去吃鹿鸣宴,忙叫家人去买了三尺红绫来,他题诗一首于上道:

  有余不尽感春思,先扳秋风第一枝。
  若问许多惊喜意,请都留待杏花时。

  写完封好,叫前日跟去认得赵家的那个家人连夜送将去,又另封了十两银子,作一封,并送与赵老亲娘,然后方去料理他中举的正事。这个家人领了主人之命,那里敢停留一刻,便只检近路走去。不四五日,早赶到赵家坳。

  此时八月尽间,赵如子以为,秋闱的得失正在此时,城东这一带又绝无一个读书人家,就是城中报了,也无人报到此深山家来,又无亲切处,怎好叫人去打听,未免心中怀闷。赵伯娘见他郁郁,又近重阳,因接他到家来消遣。这日,如子才进到房中坐下,忽外面司空家人早送到银、信。赵伯娘忙出来相见。接了银、信。细细问他,方知司空约已中了第二名经魁。就以伙食款待,留他住下,忙忙入内报知了如子。如子忙将信拆开一看,那里是信,却是一首报喜之诗,读完了,见他注意谆谆,不胜之喜。欲要和他一首,又思量道:“两心虽爱慕相通,却俱在冥冥悄悄,只好暗会,那敢明宣。就是他今日报喜,无非报与伯娘,以寓其意,我若和诗,便非闺人之体。”

  因而忍住,听伯娘收拾银子,自打发他去。临去时,伯娘只说道:“拜上相公,多谢厚仪,相公恭喜,尚未及贺,我老身又不晓得写回字,可对相公说,这边的心事都在我身上,只要相公春风得意,也要象今日早早通个信来,便见他始终不忘,贵贱不弃的高义了。”

  家人应允而去。

  回到郡城衙里,此时主人尚未曾回。老家主学士问道:“你为何先回?”

  家人道:“小的是大相公差往赵家坳赵家去报喜,故此顺便回来。”

  学士听了,不禁大笑道:“好个痴儿子,才中了,连家里也不说一声,转差人先到赵家去报喜,可笑之极。”

  笑了一笑,因又想道:“这女子若果是赵白,却也怪他不得了。待他回家时,到不如我替他做成了罢,免得他去赴春闱要记记挂挂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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