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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回 生员聚众闹辕门 巡抚都堂强断婚


  话说花文芳,到了辕门,投过帖子,东方白远远迎着见礼,分宾主坐下,献茶已毕。东方白道:“世兄昨日别后,即刻将钱塘县传到,吩咐将冯旭严加讯问,定他死罪。他道冯旭是个生员,我又吩咐学官摘去他的衣衿,早早问罪,世兄好娶世嫂过门。”

  花文芳道:“多谢世兄,小弟特为此事而来,那孙知县传拿魏临川到案对,质是我不肯放他出来,他就把我家人叫上堂讲了许多不情的话,又把钱林释放,这也罢了,不过是看他妹子分上。怎么将冯旭略略夹了一下,定了个罪。”

  东方白道:“定了个甚么罪?”

  花文芳道:“问了个一千里徙流罪?但冯旭不死,钱月英怎肯改嫁,还求老世兄做主。”

  都堂听了大怒道:“孙知县这般胆大,不听我的话。”

  文芳道:“知县不把我放在眼里犹可,他是我的父母官,怎么连世兄是他亲临上司,吩咐他的言语,全然不理?令人可恼。”

  东方白被花文芳几句言语一激,满面通红道:“世兄请回,知县详文未到,如到批将下去,着他将原差犯人一齐解到辕门亲讯,将冯旭问成死罪,钱氏断与世兄为婚便了。”

  花文芳道:“多蒙世兄费心,为我问了冯旭死罪。倘孙知县不肯如之奈何?”

  东方白道:“孙知县若再无礼,先将他参了。”

  花文芳打一躬道:“多谢世兄!”

  起身告辞,东方白送出仪门,一躬而别。

  不表花文芳回府。再表堂官,手捧各府州县文书进来送到大人面前批阅,东方白观看良久一一批过,看到钱塘县相府人命盗案,见他详文写得明白,冯旭夹讯已定徙流一千里,钱林无事释放回家。东方白看完自道:“花公子适才所言句句不差。”

  大怒,随将详文批道:赃物俱获,怎为无事?无辜释放,人命关天,安得千里流徙可偿?明是徇私,必有隐情。仰知县原差卷案一干人犯,亲自解辕,听候本部院亲提讯审。限次日早堂伺候毋违,慎之慎之”。登时发出文书。

  孙老爷正坐私衙,只见宅门上的家人,将详文拿进禀道:“详文都堂大老爷批回。”

  孙知县将文书接见,见上面朱笔批下,要将人犯原卷,提解辕门听审,好不害怕,叹道:“冯旭也是你命该如此,遇了真对头。那个不知都堂是花太师的门生,这一解上去,只怕是九死一生。”

  只得标了虎头牌,到监将冯旭、钱林提到内堂。

  孙知县道:“本县念你二人俱是读书之人,本欲开活你的死罪,无奈抚台大老爷,将详文批下,要解辕门亲审,想你二人上去只怕凶多吉少,须要仔细小心,口供只照原词还有生路,倘若改变,性命难保。”

  冯旭、钱林禀道:“还求大老爷作主,奈小人实是冤枉。”

  知县道:“本县明知你是冤枉,亦非本县不代你二人做主,奈上司亲提,叫本县如何遮盖?”

  冯旭、钱林齐声哀告道:“还求老父母将文书再详上去。”

  孙老爷道: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本县岂无恻隐之心,只怕为你这段公案,连本县的前程都付于流水,且到明日亲提辕门,候大人审过再处。”

  二人叩谢,仍然收监。一宿已过,次日清晨,孙老爷吩咐刑书将原卷抱了,人犯一齐解到辕门,将文书手本,先投进去。候不多时,只听得传点开门,大炮三声,吹打三遍,衙役纷纷奔走,继后三咚鼓响升堂,但见:

  三声大炮,轰天如雷。辕门鼓声,奏乐开门。肃静回避牌分右左,部院牌、巡抚牌摆列衙关。两面飞虎旗,绫锦顾绣;清道旗、令字旗,尽是销金。刽子手头插雉尾,捆绑手手拿铁索。幌幌鸣锣军士惧,悠悠喝道鬼神惊。红黑帽似虎如狼,夜不收如魔似怪。明幌幌刀轮出鞘,寒森森钺斧惊人。瓜槌斜对金画戟,钢叉紧对铁勾镰。巡捕官站立高堂,手忙脚乱;中军官侍立两旁,拱候步趋。只听得三声鼓响登堂,一派高呼升座。

  大人升堂已毕,各官参谒分立两旁。只听得一声报名:“钱塘县进。”

  内役应声:“进。”

  孙知县来至大堂行礼,参见已毕,侍立公案前右首。大人问道:“原卷、人犯俱齐了么?”

  孙知县道:“俱在辕门伺候。”

  只见钱塘县刑房书吏捧了原卷,送上摆列公案,复转身走下堂来,向上跪禀道:“钱塘县刑房承行书吏,叩见大人。”

  都堂道:“相府人命、盗案两件事都是你承行么?”

  刑房又磕了一个头道:“是小人承行的。”

  大人将头一摇,门子唱道:“起去刑房。”

  又磕了一个头,站在旁边。都堂向着孙知县道:“原卷、人犯俱齐。贵县回衙理事,本院审明,贵县再出详文便了。”

  孙老爷连打三躬,至滴水檐前,又打三躬,慢慢退下去。走到辕门外,上轿回衙不表。

  再言都堂将原卷从头至尾看了一遍,叫承行书吏,刑房忙跪下答道:“有。”

  大人道:“我看你这原卷,因奸不从杀死人命,是你承行的么?”

  刑房道:“小人承行的。”

  大人道:“怎么这样重事,只问个徙流之罪?”

  刑房禀道:“此乃小人本官所定,与小人无干。”

  大人大怒骂道:“你这该死的奴才,通同本官作弊,卖朝廷之法。”

  遂向签筒内抽出六根签,往下一掼,只听得一声响,众役吆喝如雷,五个衙役不由分说,扯将下去,五板一换,打了三十大板。大人刑法好不利害,这个承行的书办,那里当得住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直流,死去还魂。大人吩咐放起,那书办那里扶得起来,只得拖过一旁。大人提起朱笔在冯旭名字上一点。站堂官叫道:“带冯旭进来。”

  冯旭看见这般威严,吓得魂不附体。正是:

  青龙与白虎同行,吉凶事全然未晓。

  不知冯旭进,来生死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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