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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白木公子饱尊拳一场扫兴(3)


  紫宸大声道:“岂有此理。在诸兄多有吝教,还可推辞。吾兄则为社主,况今日之举,文社也,而一诗尚不能成,惟各饮酒,是酒社矣,何以文为?诗贵推敲,兄既才迟,不妨缓缓做去,必期成咏为妙。”

  夏元虚正欲举杯到口,忽见紫宸大声止住,不许吃酒,先已惊呆,又拿定要他做那首诗,逼得喉急起来道:“紫兄何太欺人?小弟一时困于七步,依令亦只该罚酒。况请兄俱饮酒径过,乃独逼勒小弟做诗,何厚于诸兄而薄于弟耶?”

  紫宸道:“非弟薄兄,乃兄自取其薄耳。既不能诗,又何必结此社为?此亦妄人世已矣。”

  秋遴笑道:“想必是夏兄花下落红,松梢滴翠之料,不屑用于今日耳。”

  张其白道:“酒落欢肠,何必相苦?夏兄既不能吟,照例受罚亦是。紫兄亦不必如此逼迫,恐伤雅道。”

  紫宸冷笑道:“冷泉亭之言,原来坡老却是这等风流,果然武林第一。今既愿罚,可饮三十杯,庶免假冒斯文之罪。”

  夏元虚被紫宸、秋遴交口取笑,已是赧颜。今又见说他假冒斯文,要罚酒三十杯,打着心病,不觉变色道:“士以举业为先,做得首把歪诗,怎便自矜高才独步,这般言大志夸?且请问怎么叫做假冒斯文?吾辈一个个缙绅子弟,岂是假冒?好意请你来饮酒食肉,反目中无人,如此的放肆。”

  紫宸见说,哈哈大笑道:“君子谋道不谋食。若以饮酒食肉为事,所称酒囊饭袋而已。须知与我辈交游,毕竟要些墨水来应酬。若是沐猴而冠之辈,未免要落苦境也。”

  元虚见说,勃然大怒道:“沐猴而冠!将吾辈比作猿猴,越发可恶之极了。今日先请试试我的猿猴手段看。”

  此时元虚已有了八分的酒,十二分的气。这二十分酒气,一齐发作,喝叫人闭了园门,便挥拳叫打。那些张公子、李公子。见紫宸欺笑元虚,早已有兔死狐悲之意。今见元虚发作,牵动了三大杯罚酒的恨气,也一齐手舞足蹈的道:“吃酒看花,是吾辈惯常的乐事,又不是宗师岁考,定要用那苦思力索工夫。反说吾等沐猴而冠,岂不可恶!你松江或者由你油嘴,我杭庠的士风极整,那容你放刁。”

  当下只有秋遴见紫宸孤身落阱,怎当得这伙恶物行凶,心下十分着急。连忙解劝道:“这席上都是斯文一脉,何至于此?诸兄切不可动手,有伤雅道。”

  那些恶仆见主人叫打,哪里还肯歌手,早一齐涌奔紫宸。紫宸冷笑了一声,道:“误入疯狗群中,还有甚的雅道。”

  即一脚踢翻桌椅,大踏步抢下阶来,早一把揪住元虚,一手抓发,一手持襟,横当一件家伙,东西乱扫,挡着的无不跌倒,打得落花流水,个个着伤。众公子着急,大叫“反了”。夏元虚被紫宸这一顿扫,早已嗽声不绝,喘做一团,只是摇手大叫道:“不要动手,有理说理。”

  紫宸方放手大笑道:“打得畅快。”

  向秋遴道:“玉石自分。今日粗豪有犯,另当负荆请罪。”

  说罢,一脚蹋开园门,同剑童大步而去,那些恶仆都已胆落,哪里还敢来阻挡。正是:

  鱼目夜光焉可混,鹅鸽那并鹤乘轩?
  广交漫欲求名誉,不料相争吃老拳。

  只固这一打,有分教:公堂执法,方信假词难诬告,绝句知才,相逢倾盏已神交。不知后事如何,下回自然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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