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远书城 > 才子佳人 > 梦中缘 | 上页 下页
第五回 木客商设谋图凤侣 花夜叉开笼救雪衣(2)


  木大有道:“这几日没有顺风,船行的甚慢,再待三四日就到了。”

  翠娟虽是疑心未解,但见他随行一路,轻易不到后舱,即有时到后舱,跟也不见他邪视,就是说话之间,连一句狂言也没有,此时翠娟也就九分信是他叔叔了。又行了四五日,木大有进舱说道:“侄女,今日来到我家了。”

  于是把船湾下,先将行李搬运到江边,打发了船钱,然后领翠娟下船,同上江岸,指道:“前面树林之中就是咱家。”

  木大有赶着行李在前引路,翠娟骑着驴子在后随行。走了三四里余地,来到一个村庄,但见:

  一泓细水,弯弯曲曲向村流;几树垂杨,曳曳摇摇依院舞。茅屋数间,时闻犬吠鸡鸣;水田千顷,行见男耕女馈。篱门半掩午阴长,村落人稀槐影静。荒烟锁远山,青天并高峰。千尺乱草迷幽径,密竹忽听鸟一啼。

  此村乃是木大有一个小庄,这庄上有他的一位闲宅,村中数十家俱是他家佃户。木大有畏惧花氏,不敢同翠娟进城,所以同他来到这里。到了门首,木大有说道:“此宅就是我家,侄女请进。”

  翠娟进了大门,见两边蓬蒿长满,极似无人住的一般,心中便疑。及至到了后边,见房门处处封锁,及开门入室一看,只见蛛网当户,尘土成堆,桌椅床帐,横躺竖卧,绝不见个人影,便着了一惊,问道:“怎的不见婶婶?”

  木大有笑了一笑,道:“小娘子,卑人得罪了。当时救你出井,论理自当送回府上。但思娘子被难之时偏遇着卑人打救,千里相逢,或是前缘也未可知。在卑人,当日亦不可动此念,只是此念即起,不可复收,遂瞒着小娘子来到我家。小娘子若是念天心之有在,不弃鄙劣,俯赐良缘,卑人当焚香顶礼,不惜金屋以贮之。不知小娘子意下何如?”

  翠娟听了此言,方知他以前老成尽是骗局,遂放声大骂道:“清平世界,拐带官家子女,强逼为婚,天理何在?王法何在?良心何在?我金翠娟既到此地,惟有一死,岂肯以白璧无瑕受你玷污!”

  木大有道:“小娘子你惟知含怨,不知念德。我当初救你一死,何异重生之父母?即借此以报活命之恩,亦不为过,而今反将恩为雠,以德为怨。卑人虽是不才,在小娘子亦觉寡情。”

  翠娟道:“当日救我一死,你的恩德自不可忘。你若送我回家,我必酬之以金帛,不然,或拜你为义父,如此亦可报你之恩。今乃诓我至此,而欲辱我以非礼,这分明是救人于井而又陷人于井,以乱易乱,你的恩德何在?”

  木大有道:“卑人所为,诚为非礼。但男女居室,人皆不免。今日即是苟合,不犹愈于当日之死于井中乎?”

  翠娟道:“当日即死在井中,我的清白自在,今使我落你的奸计,受你的耻辱,反不如死于井中为安。”

  说罢,又放声大哭。木大有性情原是被花氏制伏下来的,今见翠娟说的句句在理,一时语塞,不能应对。又恐外人知觉,事情决裂,要把翠娟安下,再定良谋,遂哄翠娟道:“小娘子既不肯俯就卑人,卑人还送你回家便了,你不必啼哭。”

  翠娟道:“你若肯送我回家,我自不胜感激,今日与你说过,你的恩德宁可杀身以报之,必不可辱身以报之。”

  翠娟说完这话,木大有遂出门去了。

  不一时,忽见从外来了两个妇人,就是木大有的佃户之妇,木大有平日与他有些勾搭帐,托了一个来在翠娟近前作说客,又托了一个来在翠娟近前作监守。这两个妇人进房见了翠娟,道:“你今日来到这里,俺们竟不知道。适才木官人说娶了一位新二婶子,俺们听了,故特地来看你,到是一位好标致人物,木官人贪着你,你嫁着木官人,真正一对好夫妻,恭喜,贺喜!”

  翠娟道:“其中情弊你们哪里晓得?你二人坐下待我细说。我乃杭州人氏,父亲现为当朝御史,不幸夜间被贼盗将我劫出,投于井中,也亏这位客人救了。孰知他心怀叵测,见了我的姿色,竟充作我的叔叔将我诓赚于此,要逼勒为婚,这是甚事?教我如何从他?”

  那个作说客的妇人道:“你说的这是甚话?青天白日怎能拐带人口?莫说关津渡口盘诘难行,你既不愿从他,一路喊叫,也要喊叫的犯了。况木官人为人本分忠厚,他岂敢为此犯法之事?你既从他至此,何苦为此分外之言诬他?如今就依着你说,他曾救你一死,亦算是有恩之人,也该报补他才是。且木官人性格温柔,你配了他,也不甚难为你,你何必这等性执?”

  翠娟道:“他的恩德我何曾泯灭他?但我是何等人家,何等人品?岂肯与他作妻为妾?”

  那作说客的妇人听了这“妾”之一字,只当是翠娟不肯与他为妾,遂乘机劝道:“你还不知道,那大夫人与木官人甚是合不将来,木官人整年整月不与他见面,今日木官人娶你来,名为做小,实是两头大。且大夫人居城,又不曾生下儿子,离的此庄又远,一时也管不着你,这里又有你的吃,又有你的用。木官人既是爱你,你便是他贴心之人,日后倘生下一男半女,连家事都是你承管。儿子若是做了官,你还做奶奶哩!那做大的只跟着你看几眼罢了。你今日虽是与木官人做小,做小与做小不同,你快听我说,只宜一心和气的过日子,别要失了主意。”

  只这些话把翠娟烈性激起,变色怒骂道:“你这村妇,全不会说话,你将我看作何等之人?你去对那贼子说,我金翠娟冰清玉洁,心如铁石,尸可碎,头可断,而身决不可辱!”

  那妇人被翠娟骂的满面羞惭,说道:“我来劝你,无非是为你,你既不听罢了,何必拿着旁人煞火。”

  说完便出门去了。

  这妇人到了前边,见了木大有说道:“这女子性执拗,不可以言词说他。但我劝他时,他一口咬定说是你诓他来此,不知此事果是真的么?”


梦远书城(guxuo.com)
上一页 回目录 回首页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