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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小才女家学绍书香 老学士文心沉渭水(2)


  夫人知道,格外关心,有时也劝他们两句,无如愁人说与愁人,转增一番伤感。松公七中,免不得开丧受吊,百官上祭,也还成个局面。他家做官多年,就外边立了坟墓,离城不远。宝珠领了两个兄弟,将父亲安葬好了,回家守制,足迹不出门外,只在家内同姐姐料理些家务,连房屋也整理一番。松府住宅甚大,本是他祖太爷的相府,八字门墙,门楼里面,鼎甲扁额,以及尚书宰相、翰詹科道的扁额,不计其数。进仪门一条甬道,一眼无际,厢房两边甚多,上面就是大厅,过穿堂、二厅、三厅,住宅七进,后楼花园,中间明巷,左边住宅,是住厅、大厅、二厅、花厅、船房、书房;右边还有两个住宅,前面轿房、马房等屋,俱在其内,外有厨房。

  松公在日,账房在右边宅子,松筠兄弟书房在左首照厅上。宝林商议更章,将书房移在船室内,账房移在照厅上,右首空下来的宅子,着各执事家人分住。中间正宅第一进住宅,作为内账房,第二进,两个小公子对房居住,夫人仍居第三进,宝林在第四进。对房里排列些砚台笔墨、大小账簿等件,自己的卧房内外,收什得十分精致,床帐被褥、桌椅器用,华美异常,真是香闺似海,金屋藏娇。

  有两个贴身女,一名彩云,一名彩霞,是宝林的心腹,小账目等情,彩云等多可作主,所以他的侍儿格外有权,人都怕他几分。后进宅子,是姨娘领的奴仆居住。后楼锁断,着家人带火器弓矢在上面防夜。当日松公还请了两教习来保家,也就住在楼上。

  宝珠仍在夫人内房,由厢房六扇小格子进去,方方的一小间,有四扇白粉屏风,天井内回廊曲槛,亚字栏杆,上三间一带玻璃窗格,陈设精雅,当中挂一幅《汉宫春晓》,左右有一副盘龙金笺,对联是墨卿的大笔:桂子秋风天上,杏花春雨江南。两边都有短栏隔开,左一间排列许多书橱,以及各样花卉盆景;右一间笔砚琴书,布置楚楚。上面一带书架,列成门户,中间屏风反隔断了。

  由右首书架暗门转进去,就是里间厢房,对面也是一重书架,当中嵌一面穿衣大镜,有西洋关棙。推开来就到三间内房,外面皆用玻璃环绕的。挂窗上首,宝珠隔着卧房,右首厂着一排紫檀椅子,有张大炕,几席华美。

  炕后有个小房,乃紫云、绿云做卧室,挂一个中堂,是个墨笔洛神。香几桌上,周彝鼎器,匙筋炉瓶,西洋钟表,无不备具。桌椅杌凳,花梨紫檀,垫褥被围,云锦顾绣,一带书橱衣架,排列俨然,一个精工落地。

  房里面一张玻璃大床,帐幔被褥,锦绣妆成,金钩金铃,各件俱备。两边红须有数尺多长,灿烂辉煌,似一片云锦。壁上四幅群仙高会图,洋镜挂屏,布满窗前,一张长大理石桌,排设工雅。厢房里镜箧珠箔,金翠辉煌。在玻璃内看天井里,有各色花草,兰蕙最多。

  此处房子,宝珠取其紧慎,一时改个女妆,没得闲人看见。只有大小姐时常进来,连夫人、姨娘,无事总不到的,两个小公子,更不敢擅入。此刻宝林、宝珠姊妹,商量要事,皆在其内。

  且说宝林、宝珠二人,本非同胞姊妹,性情自然各别,一般总是国色的面貌,更有不同,宝珠是柔媚一路,瘦瘦的身子,长长的脸儿,春山横黛,秋水含情,杏靥桃腮,柳腰莲步,犹如海棠带雨,杨柳迎风,软温温无限丰韵,娇滴滴的一团俊俏,且有一种异人之处,满身兰花香气,醉魄销魂,到了暖天,淌出汗来,格外芬芳竞体,真有沉鱼落雁之容,羞花闭月之貌。论他的性情,聪明不露,宠辱无惊,奸滑非常,权变已极。到底是个女子,又在髫年,未免失之柔弱,将来阅历下来,自然也要好些,不然后来那番功业,也干不来。

  宝林则又不然,生得花容月貌,腰细身长,宜喜宜嗔,似羞似怒,柳眉晕杀而带媚,凤眼含威而有情。性气燥烈异常,生小娇痴已惯,且好的是洁净,美的是风流,敢作敢为,有才有智,出言爽快,作事刚方,家内人怕他,自不必说,就是各业的老年管事,见他也是服服贴贴,不敢仰视。他行事说话,也处处服人,人亦不敢弄鬼欺他,就欺他亦欺不过去。虽是个小女孩子,比历练老到的人,还要精明百倍呢!至于那算法小技,尤为精工入神,所以他如今掌家,百事振作,倒比松公在日,反有些头绪起来。

  转眼之间,一年已过,却好去年有个闰月,宝珠二月初旬已起了服。一日,李文翰同了一个年家之子到来,这人姓许名翰章,号文卿,是新科亚元,生得风流出众,矜贵不凡,齿白唇红,神清骨重,好比潘安再世,宋玉重生。再论胸中才学,竟是才高八斗,学富五车,同墨卿比较起来,品貌文章,真是一对,还觉稍胜半筹。他父亲也是朝臣,与松府本是世交,与宝珠又是同案,前次也曾会过,如今同墨卿来约宝珠,一齐去会试。不知宝珠去是不去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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