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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访青楼誓缔鸳鸯(3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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遂一拱而别。钱生与友梅虽亦送出,然因并肩私语,及门而止。贾文华是个伶俐的人,即远远立在一边,但闻友梅道:“今夕之会,信非偶然。虽曰墙花,愿言栖凤。” 钱生点头惟惟,及见希云进来,遂各就坐。此时宾主只剩四人,无非谈锋相接,酒兵对垒。 饮至更余,希云已是醺醺沉醉,甚欲与生同归。然看钱生意不在酒,而有恋恋之色,但诵诗云:“今夕何夕,见此粲者。” 又见友梅屡屡以目送生,眷顾甚浓,亦哦诗以答生道: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” 贾文华已会二人之意,乃谓希云道:“今夕才子佳人,恰当为匹,想陆相公必然回宅,小子亦即告辞,容俟明晨,再当会面。” 希云不得已,遂与文华向生作别。 钱生欣然独留,即令撤席,又命紫箫寝于外室,携了友梅的手,同入卧房。但闻兰麝之香,袭于衣襟,至其床慢衾裯,俱是锦缎。生乃除去巾帻,卸下外衣,抱友梅置于膝上、越看其容,越觉美艳。抚其胸腹,柔滑如脂,肌肤洁白,莹然如玉,不觉神情摇摇,恍若游琼台而睹仙子。于是解含羞之扣,吹带笑之灯,以至云鬓横飞,星眸慵展,款款接唇,而玉婉轻挽;匆匆失笑,而香汗如珠,两情浃合,非寸颖所能摹写也。既而夜分,钱生搂着友梅,问道:“观子语言态度,颇有良家风范,胡为失身平康?抑赵媪亲生者耶?” 友梅泣道:“奴本良家子,姓宋,名唤云儿,父为仇家所陷,毙于狱中,母氏惊忧,亦相继而殒。妾时始年十岁,被恶叔骗卖,以致堕落火坑,含污忍垢,迄今六载矣。妾每蓄从良之念,奈未获其人,即使裙布荆钗,心之所愿。若夫迎新送故,以歌舞取怜,则虽衣罗纨、味珍羞,非妾之素怀也。” 言讫,泪如雨下,绣衾尽湿。钱生再三抚慰。友梅道:“妾观郎君,不特丰容秀韶,抑且才情兼备,真妾向来所梦寐者。非不谅烟花贱质,不足以配君子,然愿得为小星,承侍巾栉。朝来一见,便怀此意,因陆君等在座,未敢唐突。顷蒙问及,辄敢剖臆披衷。又未卜郎君雅旨以为何如?” 钱生道:“辱卿厚爱,岂不知感,即以子为正室,予所愿也。其如卿是笼中之翼,我则堂有慈亲,恐事多间阻,则如之何?” 友梅道:“此亦不足为虑,惟在君子一言许可,使妾无主风花,忽因春而有主,则虽仍锁笼中,而此心有属,便不如飘飘柳絮,浪逐东西耳。郎君奉命萱堂,而依依膝下,再谋婉转其垂慈,妾虽耳康被陷,而世不乏昆仑,不妨留心细访,岂在一时?” 钱生道:“卿既欲作远图,予当熟思长策,若卿愿嫁,我愿娶,谅有同心不待言矣。” 友梅听了大喜道:“蒙君订盟,则妾此身已为君之身。若遭坎坷,不得相从,情甘一死以报君,决不改移。” 二人说得情亲,百般偎倚。这一夜真是欢娱恨短,说不尽枕上深衷。正是: 只睹蛾眉已可怜,又加情态苦缠绵。 纵教铁石难张主,何况郎君正少年。 钱生与友梅温存了一夜,到次日起来,犹依依不舍。钱生恐母亲查访,只得硬着心肠别了回家。才到家,李若虚恐他留连妓馆,就来访问。钱生接着,遂将友梅待他情意甚厚,并说再三立誓要嫁他一事,因求计于若虚。若虚艴然道:“兄乃阀阅门楣,岂患无名族闺秀?况春秋正富,急须努力芸窗,以取青云事业,何得留意狎邪,而堕其迈往之志哉?且吾闻剪发誓盟,乃娼家哄人之局套,子亦何愚,而堕其术中耶?时在盟契,辄敢谔谔正言,吾见其熟思之。” 钱生默然不应,李若虚亦即起身别去。 正在闷闷不悦,忽见钱贞传进一缄,接来视之,乃友梅所寄之书也,因即悄悄拆观,其书曰: 妾薄命,早失怙恃,以致变生骨肉,误陷风尘。莲性徒芳,素丝已染。虽紫塞之泣胡笳,犹不足以喻其玷辱。是以进前劝酒,何夕非悲。月下征歌,有声皆恨。哀箜篌春夜,掩纨扇于秋风。于兹六载矣。所怅者,无价之宝易来,而有心之郎难获。岁月空淹,铅华欲退。虽质等山鸡,曷敢栖栖以觅凤?然身非柳絮,乌能汛汛以随风? 日者仙驭惠临,洵乃天作之合,愿幸陪欢于杯酒,梦枕于阳台。后承佳公子锡之盟言,订以姻好,使章台之柳,足保长条;而合浦之珠,不愁群采。妄之鄙愿,足矣,毕矣! 但楚烟犹虚,洛川仍迥。我心匪石,决不琵琶之别抱。话言在耳,尚祈皦日之无违。惟是数日以来,便觉相思填臆,心摇而若失,意怏怏以如痴,愿安得即睹耿光,以慰其离绪乎?数行如晤,聊奏微忱,一绝附呈,统希清照: 无限伤心岂为春,玉容消瘦只因君。 才郎不信相思苦,请验裙腰透几分。 钱生览毕,即唤来人,密语之道:“本欲即写回书,因为心绪不宁,且待明日,自令小价持奉,烦为我转致赵娘,不必忧虑,只在早晚,当图面会。外酒银三钱,聊代一饭。” 来人不胜欢喜,再三致谢而去。钱生再将来书,仔细看玩。只见紫箫进来报说:“郑相公在外。” 急忙趋迎,郑心如已踱到厅上,遂请入书房坐定。那郑心如满面堆笑,即问道:“贤弟近来功课如何?今日可能少暇否?” 钱生不待话完,即将到赵友梅家饮酒停宿,细细的述了一番。又将寄来的书,双手递与心如。心如接来,从头至尾,朗诵了一遍,便满口赞赏道:“妙甚!妙甚!我前日原对贤弟说,此女才色双全,今看了这一封书,他的才情,也不在苏小、关盼之下。自古道‘千金买一笑’,又道是‘不惜倾人城,佳人难再得’。今贤弟所不足者,非财也,何不再去盘桓几时,然后慢慢的见机而动,谋为侧室?” 钱生道:“不肖正有此意,惟恐老母罪责,是以踌蹰未决。” 心如道:“贤弟枉叫聪明,这样小事,便不能筹划。若以鄙意揆之,易如反掌。” 钱生欣然问道:“先生计将安出?” 郑心如便如此如此,说出几句话来。有分教,欢喜场中,几惹出灭身之祸。要知其详,且待下回分解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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