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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妖狐偷镜丧全真(3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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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道:“你是谁人?这样更深独骑马来?你一个人走得,我一个人也坐的。” 景道见他说话,半三不四,心中甚是焦躁,却按住了又道:“我那败军之将,匹马归营。故此夜行。请问老丈要到那里去?” 老人道:“你到那里去,我也到那里去。” 景道一时昏闷,待要把枪剌他,又见那老人古怪清奇,不好动手,只索也坐在草里,看他煮水。但见那老人煮熟了水,烹起茶来,袖里取出两个茶盅,自己斟一盅,也斟一盅茶与景道吃,说道:“将军不要忙,且吃一盅茶,老夫还有些粗点心,大家吃些。” 就在包袱里,解出许多干饼,送与景道。景道本来饿了,并不推辞,拿来就吃,大凡行兵之际,多有假装诡计,将药放在东西内,骗人吃的。景道是个名将,岂不忖料,就吃那老人的饼。只因景道这一夜,懊恨失利,不顾性命,乐得吃饱,老人见他吃了,便道:“将军此行,可是仍旧要到柳林去么?不去也罢。” 景道忽闻此言,想道:“这老人好奇怪,我与他素不相识,怎么就晓得我是柳林里人?” 便问道:“老丈何由认得?又怎说不去也罢?请道其详。” 老人道:“你的柳林女大师还是我的徒弟,怎么不认得?只怕他的来历你还不晓得详细。” 景道失惊问道:“原来是个老师,失敬失敬。且请教小将何以不当去?” 老人道:“我老夫是泰岳内涌莲庵真如法师的好友,你们女师,就是真老师受记得徒弟。当年出山时节,我曾下传他一卷天书,要他救世安民。不想出山以来,兴兵构怨,这也还算是个天数。近闻他思恋一个书生,形诸梦寐,情欲日深,道性日减,上帝敕遣小游神察其善恶,见他多情好色,反责罚老夫付托非人。老夫不得已,特来与他讨取天书,并唤他入山,全性修真,参承大道,不得浪迹人间,有害生灵,干犯天曹法律。你道此如还去做甚么?” 景道道:“请问老师,男子好色,有伤德行。大师是个女身,偶恋书生,怎么也叫他‘好色’?况且此生,尚未交合,不过是干相思,有何罪过?” 老人道:“情欲所起,男女皆然,岂有分别。但是一念感动,无论著身不着身,已落色界,这是天曹断断不容的。” 景道又问道:“依老师所说,难道夫妇之情也是不该的?大师孤身,也应有个配合。” 老人道:“不是这样,人间夫妇,原有前缘,不可强求。但你这女师,命犯孤辰,若有一毫夫妻之念,便犯色律。况兼天曹号令,待庸夫俗子,还觉得宽些;待英雄豪杰尤加严切。譬如世上不识字的愚民,干名犯义,出于不知,尚可少宥;若是明理在上的人,也要干名犯义,这便是知而故犯,罪何可逃。” 景道因败阵余生,一腔怨气,暂坐草里,被那老人话了一会,到消释他多少怨恨,便觉心平气顺,又问道:“凭着老师的话,我小将一生直气,不肯作负心之事,也从不思想一个女子,至于柳林大师,深恩未报,众兄弟交义难忘,如今不要我去,教我此身从何着落?” 老人道:“将军不好色,不忘恩,固是好事,但古来名将,有得几个生还故里的?这叫做‘瓦罐不离井上破,将军难免阵前亡’。你今夜若不听我言,不隔数年,恐无埋骨之地。” 景道听到此际,不觉放声大哭,拜倒老人面前说道:“小将痴愚,求老师开一条生路。” 老人道:“此去百里之外,就是那泰山中莲花峰前,白云洞内有个全真隐士,与老夫相厚。你到其处去,帮他采药炼丹。自有好处,切不要把雄心再起了。” 景道拜谢道:“若得如此,小将大幸。必求老师写书一封,方好入山。” 老人笑道:“遁迹荒山,也要如名利场中,讨封私书嘱托嘱托也罢,我与你写个字去,你叫什么名字?” 景道说:“姓程,名景道。” 老人便在包袱内取出纸笔,铺放石上,点起火来,写书道: 是心老人附牍 全真隐翁: 途中偶遇一程景道。此人敛才返璞,幸收为寄册弟子。月再弦,晤谢。 不备。 老人写完书,嘱托景道收藏,景道接了,谢道:“多感老师提挈,使景道得离尘网,实是三生有幸,但景道向受女师大恩,愧无寸报。一但弃绝前恩,飘然长往,于心不安。今老师要到柳林,欲写一个禀帖,求老师带去,未审可附得?” 老人道:“有何不可,你只须写来。” 也就与他纸笔,点火石上,景道写书云: 原管中营督理粮务,为政新性,前营先锋受恩官,程景道叩头禀别柳林大师: 自景道依附恩师,从无败德,昨宵承命,□剿妖贼王森,竭力奋进,冲其前队,无奈众寡不敌,矢尽道穷,遂至全军倾覆,律已丧师之罪,九死何辞,敢云报复之诚,三败不□,自恃孤身有难掩过,适逢隐士,忽警凡心。故乡魂梦,付诸□州寒灰,他日情怀,将似闲云野鹤,但恐主犹成,犬马岂负恩,终效豺狼,泣血拜书,望桂颜而遥别,痛心叩禀,瞻云日以长悲。伏愿大师保安玉质,慎守金精,迓纯嘏于将来,建奇功于莫暨。景道不胜饮泣依恋之至。另外宋纯学、李光祖、崔世勋三将麾下:魂驰神契,不敢另陈。谨此拜别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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