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苏映雪向孟小姐说出刘奎璧不恨自己无能,反发怒而去,真是可笑。孟小姐闻言,痴呆不语。苏映雪疑问曰:“皇甫公子貌胜刘公子数倍,小姐何故不乐?”孟小姐答曰:“既凭天主婚,何嫌美丑。姊姊不知,刘捷乃公侯之家,文仗椒房之贵,刘奎璧既已变面,必生起风波。这段姻缘,必定迎遭。”苏映雪曰:“老爷亦恐刘奎璧生起风波,已约皇甫家赶早行聘,自然无事。”孟小姐曰:“总是奴家薄命,此段姻缘,未知要于何年方成。姊姊你久后方知奴家看破机关。”苏映雪心中不信。至初更后,苏映雪母女同回房中。
按苏映雪母女说起比箭之事,苏映雪曰:“皇甫公子福泽贵相﹔后必大贵。刘奎璧不守本份,敢与比箭,莫道求婚于小姐,就是女儿亦不愿嫁他。”苏大娘叹曰:“若说起尔的姻缘,令我伤感。我只生尔一身,务要择佳婿方配,但我是个乳娘,纵使尔薄有才貌,哪有好人来结姻缘?若使刘奎璧肯要,亦是我们的造化。”苏映雪自料随孟小姐嫁出,乃答曰:“女儿宁可终身不嫁,断不愿嫁刘奎璧误了终身。”苏大娘微笑不答,母女各上牀安寝。
谁知苏映雪与皇甫少华凤有姻缘,自上牀后,翻来复去,不能成眠,专念皇甫少华才貌双全,直至二更后不能卧,自思皇甫少华与我并无于涉,因何只管空想,莫非凤世姻缘,亦未可定。正在沉思,朦胧睡去,梦见身游花园散步,忽见皇甫少华突然作揖曰:“娘子在上,小生有礼了。”苏映雪无处回避,只得含羞回了万福,问曰:“爵主何由到此?”皇甫少华曰:“小生偶从花园经过,见园门失闭,故此突进。早间见娘子在楼观射,具此花容,心中欢喜,未知与孟小姐何亲?愿闻其详,小生有话相商。”苏映雪细说姓名来历,皇甫少华笑曰:“既娘子姻缘未定,若蒙不弃,待孟小姐亲成,小生愿求娘子为次室,日后与孟氏不分偏正,姊妹相待,若何?”苏映雪闻言,正中心怀,即答曰:“爵主此言差矣。家无大小,纲纪不振,奴家为偏房,已过望矣,何必疑心?”皇甫少华大喜曰:“既蒙娘子许婚,请对月立誓,方不相负。”说罢,即上前来携苏映雪之手。苏映雪怀羞,推脱了手曰:“君可先立誓,妾随后立誓末迟。”皇甫少华向月跪下曰:“信男皇甫少华,多蒙苏氏娘子许配终身,日后我若有负心,死于刀剑之下。”誓毕,向苏映雪曰:“娘子请立誓。”苏映雪向月拎枉下拜曰:“信女苏映雪,幸遇皇甫公子,面订为其偏房,恐异日负心背盟,必定天折。”皇甫少华扶起曰:“但愿嫂子不负初心,何必立此重誓?且喜此间无人。就往阁中成其好事。”言讫,即把左手勾住苏映雪香后,右手来扯住,同往前边阁中。苏映雪正色拒曰:“妾非淫荡之女,因爱公子才貌,故许终身。若赴阳台巫山,须待洞房花烛。”皇甫少华哀求曰:“若是明媒行聘,当须洞谤花烛。我与娘子乃是私约,既少媒灼,又无行聘,若不成就,倘异日娘子变卦,岂不有负痴心。”苏映雪闻言,亦有些拎悯,值终身名节,又难作情。正在难分难解之际,忽然孟士元从内奔出核道:“做的好事,我来了。”皇甫少华慌忙放手,径往园外逃走而去。苏映雪急要逃走,只走得数步,不意失足跌倒惊醒,睁眼一看,乃是南柯一梦,壁上灯火尚明。遂披衣起来,自思此梦甚奇,莫非我与皇甫公子有夙缘吗?因何又被孟老爷搅散?这风流阵看来又似无缘。想来想去,转生一念曰:“凡事总有天定,既梦与皇甫少华立誓订定姻缘,今生只守皇甫少华便是,断不改适他人。若不能成就,只愿终身不嫁,方称烈女。”从此以后,立心守住皇甫公子,不表。
且说刘奎璧回家向伊母曰:“孩儿若不能夺孟氏为妻,情愿终身不娶。”原来顾太郡为人却颇贤德,只道儿子是一时恨话,笑曰:“难道孟氏才貌盖世,别家就无有才女?何说此恨话。”顾宏业安慰曰:“外甥不须心急,我闻得皇甫敬一女名长华,乃一胎双生的姊弟,不但有貌,而且有才,家事尽是此女掌持,贤淑无比。再过数天,待我往求皇甫敬与尔为。”刘奎璧诈允,一心只想:必与皇甫少华加倍亲切,使其不知防备,绝其性命,孟氏方廿改嫁,那时求亲必成。但今与皇甫少华不睦,怎好仰面去蛉b迎?又转一念曰:“谋大事不种小节,今后当忍气亲近,日后夺了良缘,方显我的利害。”主意已定,并不说起,从此以后,日日来邀皇甫少华往校场驰射比箭。皇甫少华亦借此与他和好,竟坦然不疑。
且说皇甫元帅令日师择定三月初八日行聘,秦布政知会,孟士元父子大喜。到了初八日,元帅各事从厚,备聘金礼物,两家张灯结彩,合府官员俱来庆贺。早饭后,媒人秦布政到府,押了聘礼,音乐喧天,花炮动地,送出城来,满城俱皆称羡。吹打直到孟府,孟士元父子迎接,礼物排满堂上,尽是绸缎珍珠﹔请秦布政花厅饮酒,送出三百两媒礼。按皇甫敬、孟士元两家俱承祖业富裕,又是珍爱之女,回聘更加丰盛。秦布政押回帅府,备酒请媒人并众官,送出聘金,至晚方散。
且说孟士元夫妻见各礼物丰厚,大喜,令女婢把金珠簪环首饰缎匹送上楼与女儿收藏。女婢送到幽芳阁,交付荣兰,送上楼去。原来荣兰年方十三岁,颜容美丽,却亦裹得一双小脚,诸事聪敏,孟小姐最是爱借。当下恰巧苏映雪在房与小姐谈论古今名士,荣兰真曰:“此各物件,乃皇甫家聘礼,老爷夫人特付于小姐收藏。”苏映雪见珠璧交辉,笑曰:“小姐真好受用。”孟小姐闻言,锁眉叹曰:“未知此婚是今生是来生方能成就,姊姊久后方知妹妹有先见之明。”苏映雪曰:“今既行聘,谅赤难变更,小姐不必过虑。”孟小姐曰:“公侯家做事强横,变幻多端,只好听天而已。”遂把各物收拾不表。
且说秦布政回归帅府,元帅请大媒并百官畅饮,至晚散席,送出媒礼三百两。秦承恩好不畅快,得了六百两媒礼。皇甫敬夫妻自各定心,婚姻再无更变了。
到了第三早,只见女婢执帖报曰:“门官来报,有顾宏业拜访,口称有要事面会。”元帅接帖看过,自思顾宏业何事面会,忙穿上公服,来到后堂,吩咐开中门请进。顾宏业大轿直至后堂庭中下轿,元帅降阶迎接曰:“本帅不知老先生光降,有失远迎,乞恕不恭之罪。”顾宏业曰:“轻造帅府,已为不恭,复蒙迎接,负罪良多。。两人相逊上堂,分宾主坐下。茶罢,皇甫敬间曰:“不知老大人下降,有何台渝?”顾宏业日,无事不敢轻造帅府,只因舍甥刘奎璧前与令郎在孟府比箭求亲,不料一箭失手,为此姻缘未就。今闻令爱小姐方貌双全,一时不付,欲求令媛与舍甥结为秦晋之好。若论舍甥,虽不及令郎牙貌,亦算中等人物。伏望老元戎俯赐金请,感激无涯。”皇甫敬寻思,刘奎璧虽有才貌,性贪青楼女色,且举动不端方,怎好许亲?即曰:“多蒙老大人盛情,云及令甥良缘,实为美妙,奈小女福薄,自幼已配,但望老大人恕罪。”顾宏业曰:“未知令爱许于何家,愿闻姓名。”皇甫敬曰:“所许之家乃敝故乡富户,并无出仕,虽说姓名,老先生办不相识,实非推辞,幸勿见怪。”顾宏业知是推托,便不再言,,说些闲话,辞别皇甫敬,上轿而去。皇甫敬退入后衙,自思女儿天贯之相,岂可轻许?遂不在意。
且说顾宏业回至刘府,刘奎璧接入后衙,顾太郡一同坐下。太郡间曰:“劳烦大兄辛苦求亲,未知允否?”顾宏业怒气冲冲曰:“可恨皇甫敬这匹夫,托故推辞,诈言许婚。”便将对答言语说明,道:“我问他许亲何人,却说不出姓名,真可恨。”刘奎璧冷笑曰:“母舅不须着恼,试看愚甥自有本领夺这孟氏为妻。”顾太郡闻言笑曰:“我儿专说痴话,难道世上除了孟氏,就无才貌佳人么?何苦与他争夺。待为娘剿寻良缘匹配。”刘奎璧恐母亲抵阻,不再多言,说些阑话,顾宏业回家。刘奎璧回到书房沉思,孟士元乃士礼之家,伊女既受人聘,焉肯改嫁?我必须与皇甫少华日加亲热,使其无疑,然后设计害死皇甫少华,邦时孟氏自当改嫁。我即与父亲求皇后姊姊奏请朝廷,降旨赐婚,或求在朝几位权贵,以势力压他。况我才貌与皇甫少华不相上下,不伯孟士元不从,方显得勋爵的国舅利害。主意定了,次早令家将带了弓箭刀剑,上马进城,到帅府来邀皇甫少华往校场比箭。家将报入后堂,少华王与父母聚谈家务,只见家将执帖禀曰:“刘国舅带了弓箭刀剑,特着公子同往西曹去比箭。”皇甫少华见了名贴,大喜,对父母曰:“刘奎璧前日孟府一箭失手,孩儿甚过意不去,正要与他修好﹔今他前来,正好同他比武,以修前好,未知双亲意下如何?”元帅喜曰:“此乃吾儿豁达大度,有何不从,可即同往。”少华即上马,着家将带弓箭,一同起身,同刘奎璧到校场。刘奎璧有心谋害,假意小心,和颜悦色,甜言密语。皇甫少华乃是忠义君子,信为好意,比箭练武,直至日午方散。又同到酒楼,相约来早往郊外游猎,又送回府,方辞别回家。次早,又到帅府,请少华出北门外游猎,到日头斜西方回,从此日日不是西曹比箭,就是北郊游猎,少华亦是同往。
皇甫小姐怀疑,一日间,母姊弟又同在后堂闲谈,家人报说相邀西曹比箭,少华即欲起身,长华阻挡曰:“刘公子性好青楼,已是不端之徒﹔前日孟府比箭,立即变面,正是无量之辈,后又使他母舅前来议亲,爹爹推辞,他必更恨。今一连六日,邀同吾弟练武,恐有奸诈,此等人吾弟不宜亲近,只好口头相交,方保无事。”皇甫少华曰:“他与我本相交之好友,因前失脱孟氏姻缘,一时不悦,今事过气息,故来修好,弟怎好以疑心相待?姊姊不必多疑。”皇甫敬曰:“谅必事后追悔,故来修好﹔别无他意。孩儿可即同往,不必怀疑。”少华称是,即便同游。从此益无疑心,愈加亲热。
且说刘奎璧同皇甫少华往来亲热,早至初夏四月十五日,已想了一计。早饭后,即写一封书,拜请皇甫少华来日同游昆明池,游船饮酒,同赏江景,幸勿爽约。家将带书上马进城,直到帅府前下马,将马缚在辕门外,自己来见把门家人,把书交付。把门人进内来见皇甫少华,呈上书信。少华接书看过,将书带入后衙,来见父母。
未知刘奎璧如何谋害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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