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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回 李逵打死殷天赐 柴进失陷高唐州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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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逵道:“‘条例!’‘条例’若还依得,天下不乱了!〔快论确论。〕我只是前打后商量!〔五字是李大哥生平,亦是一大篇题目,不得作一句闲话读也。〕那厮若还去告状,和那鸟官一发都砍了!”〔亦是下文一大篇题目,不是口头顺便快语而已。〕 柴进笑道:“可知朱仝要和你厮并,见面不得!〔本为要留李逵生出事来,故上文写作朱仝怒决耳。今偏倒撋此笔,以自掩其笔墨之迹,耐庵每每如此。〕这里是禁城之内,如何比得你山寨横行!” 李逵道:“禁城便怎地?江州无为军,偏我不曾杀人!” 〔妙人妙语,全是妩媚,毫无粗卤,令我读之解颐。〕 柴进道:“等我看了头势,用著大哥时,那时相央。无事只在房里请坐。” 〔又于柴进口中特作按压之语,以见下文突如其来,非柴进之所料也。〕 正说之间,里面侍妾慌忙来请大官人看视皇城。柴进入到里面卧榻前,只见皇城阁著两眼泪,对柴进说道:“贤侄志气轩昂,不辱祖宗。我今被殷天锡殴死,你可看骨肉之面,亲书往京师拦驾告状,与我报仇。九泉之下也感贤侄亲意!保重,保重,再不多嘱!” 言罢,便没了命。柴进痛苦了一场。继室恐怕昏晕,〔不惟不哭,反劝人勿哭,极写继室二字。〕劝住柴进道:“大官人烦恼有日,〔只四字,写尽新死人家相劝人语。〕且请商量后事。” 柴进道:“誓书在我家中,不曾带得来,星夜教人去取,须用将往东京告状。叔叔尊灵,且安排棺椁盛殓,成了孝服,却再商量。” 柴进教依官制,备办内棺外椁,依礼铺设灵位。一门穿了重孝,大小举哀。李逵在外面,听得堂里哭泣,自己摩拳擦掌价气;〔妙人,写得如画。〕问从人,都不肯说。〔一发可恼。〕宅里请僧修设好事功果。 至第三日,只见这殷天锡,骑著一匹撺行的马,〔撺打妙。〕将引闲汉三二十人,手执弹弓、川弩,吹筒、气毬,粘竿、乐器;城外游玩了一遭,带五七分酒,佯醉假颠,迳来到柴皇城宅前,勒住马,叫里面管家的人出来说话。 〔描写如画,正与高衙内一样脚色。〕 柴进听得说,挂著一身孝服,慌忙出来答应。那殷天锡在马上问道:“你是他家甚么人?” 柴进答道:“小可是柴皇城亲侄柴进。” 殷天锡道:“我前日分付道,教他家搬出屋去,如何不依我言语?” 柴进道:“便是叔叔卧病,不敢移动。夜来已是身故,待断了七了搬出去。” 殷天锡道:“放屁!我只限你三日,便要出屋!三日外不搬,先把你这厮枷号起,先吃我一百讯棍!” 柴进道:“直阁休恁相欺;我家也是龙子龙孙,放著先朝丹书铁券,谁敢不敬?”〔好〕 殷天锡喝道:“你将出来我看!” 柴进道:“现在沧州家里,已使人去取来。” 殷天锡大怒道:“这厮正是胡说!便有誓书铁券,我也不怕!〔又好。〕——左右,与我打这厮!” 众人却待动手。原来黑旋风李逵在门缝里张看,〔全是妩媚,毫无粗卤,妙人。〕听得喝打柴进,便拽开房门,大吼一声,直抢到马边,早把殷天锡揪下马来,一拳打翻。〔何等快便,何等条直,拦驾告状,何为也哉!〕那二三十人却待抢他,〔写得好。〕被李逵手起,早打倒五六个,一哄都走了,却再拿殷天锡提起来,拳头脚尖一发上。柴进那里劝得住,看那殷天锡时,早已打死在地。 〔只是一顿打,却作两截写。○快活。〕 柴进只得叫苦,便教李逵且去后堂商议。柴进道:“眼见得便有人到这里,你安身不得了。官司我自支吾,你快走回梁山泊去。” 李逵道:“我便走了,须连累你。”〔至性人语。○纯是一团道理在胸中,方说得出此八个字来。怪不得他骂人无道理也。○必如此人,方能与人同生同死,他人只是闲时好听语耳。〕 柴进道:“我自有誓书铁券护身,你便去是。事不宜迟!” 李逵取了双斧,带了盘缠,出后门,自投梁山泊去了。 不多时,只见二百余人,各执刀杖枪棒,围住柴皇城家。柴进见来捉人,便出来说道:‘我同你们府里分诉去。’众人先缚了柴进,便入家里搜捉行凶黑大汉,不见,只把柴进绑到州衙内,当厅跪下。知府高廉听得打死了他舅子殷天锡,正在厅上咬牙切齿恨,只待拿人来,早把柴进殴翻在厅前阶下。 高廉喝道:“你怎敢打死了我殷天锡!” 柴进告道:“小人是柴世宗嫡派子孙,家间有先朝太祖誓书铁券。现在沧州居住。为是叔叔柴皇城病重,特来看视。不幸身故,见今停丧在家。殷直阁将引三二十人到家,定要赶逐出屋,不容柴进分说,喝令众人殴打,被庄客李大救护,一时行凶打死。” 高廉喝道:“李大现在那里?” 柴进道:“心慌逃走了。” 高廉道:“他是庄客,不得你的言语,如何敢打死人?你又故纵他逃走了,却来瞒昧官府!你这厮!不打如何肯招!牢子!下手加力与我打这厮!” 柴进叫道:“庄客李大救主,误打死人,非干我事!放著先朝太祖誓书,如何便下刑法打我?” 高廉道:“誓书在那里?”〔好〕 柴进道:“已使人回沧州去取来了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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