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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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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家切一盘熟牛肉,烫一壶热酒,请林冲吃。〔挪延到雪重屋塌也。〕又自买了些牛肉,又吃了数杯,就又买了一葫芦酒,包了那两块牛肉,留下些碎银子,把花枪挑著酒葫芦,〔花枪挑葫芦。〕怀内揣了牛肉,叫声“相扰,”便出篱笆门,仍旧迎著朔风回来。〔迎着风回。〕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紧了。〔写雪妙绝。〕 再说林冲踏著那瑞雪,迎著北风,飞也似奔到草场门口,开了锁,入内看时,只叫得苦。〔意外,惊才怪笔。〕原来天理昭然,佑护善人义士,因这场大雪,救了林冲的性命:〔作书者忽然于事外闲叙四句,笔如劲铁。〕那两间草厅已被雪压倒了。〔奇文〕林冲寻思:“怎地好?” 放下花枪、葫芦在雪里;〔花枪葫芦,写得好。又带写雪。妙。〕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,搬开破壁子,探半身人去摸时,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。〔极力写出精细,见断断不是失火。○一行中凡有四个火字却无一星火在内,奇绝之笔。〕林冲把手床上摸时,只拽得一条絮被。〔写得好。○为一夜计,惟此为急。〕林冲钻将出来,见天色黑了,〔写得好。○陆谦、差拨打点来了。〕寻思:“又没打火处,〔又算出一火字,写得纸上奕奕有光。〕怎生安排?” ──想起离了这半里路上有个古庙可以安身,〔行文如此,为之叹绝。〕“我且去那里宿一夜,等到天明,却作理会。” 把被卷了,花枪挑著酒葫芦,〔花枪挑葫芦。〕依旧把门拽上,锁了,望那庙里来。 入得庙门,〔但入得门,未及看。〕再把门掩上。傍边正有一块大石头,拨将过来靠了门。〔非为防失脱,亦非为遮风水,全为少顷陆谦、差拨、富安一段也。〕入得里面看时,〔方看。〕殿上塑著一尊金甲山神,两边一个判官,一个小鬼,侧边堆著一堆纸。团团看来。又没邻舍,又无庙主。〔雪耀里固当见之。〕林冲把枪和酒葫芦放在纸堆上;〔一。○写花枪葫芦好。〕将那条絮被放开;〔二。〕先取下毡笠子,〔三。〕把身上雪都抖了;〔四。〕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,早有五分湿了,〔五。〕和毡笠放供桌上;〔六。〕把被扯来,盖了半截下身;〔七。〕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慢慢地吃,〔八。〕就将怀中牛肉下酒。 〔九。○写得妙绝。正所谓与人无患,与物无争,而不知大祸已在数尺之内矣。人生世上,真可畏哉!〕 正吃时,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。〔奇文〕林冲跳起身来,就壁缝里看时,〔特特大石靠门,自有原故,不舍得便开,故就壁缝里看也。〕只见草料场里火起,〔方是真正本题火字。〕刮刮杂杂的烧著。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,〔花枪。〕却待开门来救火,〔不得不开,且写此半句。〕只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,〔奇文〕林冲就伏门边听时,是三个人脚步响,直奔庙里来;用手推门,〔写得险怪,真是奇笔。〕却被石头靠住了,再也推不开。 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。数内一个道:〔一连九个一个道,如王积薪夜听如妇奕棋,着着分明,声声不漏。〕“这一条计好么?”〔此一句开。〕一个应道:“端的亏管营、差拨,两位用心!回到京师,禀过太尉,都保你二位做大官。——这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!”〔此一段叙高太尉,而此句刺耳特甚。〕 一个道:“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!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!”〔此一段叙高衙内。〕 又一个道:“张教头那厮!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,‘你的女婿没了,’张教头越不肯应承,因此衙内病患看看重了,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;不想而今完备了!”〔此一段补出家里贞节来。〕 又一个道:“小人直爬入墙里去,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,待走那里去!”〔此一段补出适才事来。〕 那一个道:“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。”〔此一句正说火势。〕 又听得一个道:“便逃得性命时,烧了大军草料场,也得个死罪!”〔此一句正说林冲。〕 又一个道:“我们回城里去罢。”〔此一句收科。〕 一个道:“再看一看,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,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,也道我们也能会干事。”〔此一句挑出林冲来。〕 林冲听那三个人时,一个是差拨,一个是陆虞候,一个是富安,〔妙笔,勾画明白。○前止猜一陆谦,此方补出富安,行文疏密有法。〕自思道:“天可怜见林冲!若不是倒了草厅,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!” 轻轻把石头掇开,挺著花枪,〔是以曲曲叙花枪也。〕左手拽开庙门,〔右手拿枪可知。〕大喝一声:“泼贼那里去!”〔奇情快笔。〕三个人都急要走时,惊得呆了,正走不动,〔写得好。〕林冲举手,胳察的一枪,先搠倒差拨。〔一个。〕陆虞候叫声“饶命,”吓的慌了手脚,走不动。 〔差拨、富安,皆一气叙去,独陆谦作两半叙法,此先顿下半句也。笔力夭矫绝人。〕 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,被林冲赶上,后心只一枪,又搠倒了。〔两个。〕翻身回来,〔一个转身。〕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,林冲喝声道:“奸贼!你待那里去!” 劈胸只一提,丢翻在雪地上,〔异样笔法。〕把枪搠在地里,〔异样笔法。〕用脚踏住胸膊,身边取出那口刀来,〔自阁子吃酒这日买刀,直至此日始用,相去已成万里,而遥遥相照,世人眼瞎,便谓此刀从何而来。〕便去陆谦脸上搁著,〔写得好。〕喝道:“泼贼!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,你如何这等害我!正是‘杀人可恕,情理难容!’” 陆虞候告道:“不干小人事;太尉差遣,不敢不来。” 林冲骂道:“奸贼!我与你自幼相交,今日倒来害我!〔非骂陆谦,骂天下也。〕怎不干你事?且吃我一刀!” 把陆谦上身衣扯开,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,七窍迸出血来,将心肝提在手里,〔前甚似先杀二人,次杀陆谦,读至此,始知先杀陆谦,次杀二人,笔力遂能颠倒人目。〕回头看时,〔又一个转身。〕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。林冲按住,喝道:“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,且吃我一刀!” 又早把头割下来,挑在枪上。〔好〕回来〔又一个转身。〕把富安、陆谦,头都割下来,〔前把差拨、富安一样叙,陆谦另叙。今又把差拨另叙,陆谦、富安一样叙。笔力变幻奇矫,非世人所知。〕把尖刀插了,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,提入庙里来,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。〔三个人头安放得好,又算示众,又算祭赛,又算结煞。〕再穿了白布衫,〔一。〕系了搭膊,〔二。〕把毡笠子带上,〔三。〕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。〔四。〕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,〔五。〕提了枪,〔六。○上逐件叙一遍,此又逐件叙一遍,一边叙出两遍,显出林冲精细也。〕便出庙门投东去。〔草料场在牢城东门外,故投东去为是,不然,反走入城中来矣。〕走不到三五里,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、钩子,来救火,〔故作奇景以惊读者。〕林冲道:“你们快去救应!我去报官了来!”〔心慌口急,便成错语,盖报官当投西去也。〕提著枪只顾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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