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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四 谬数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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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储 正德中,秦藩请益封陕之边地。朱宁、江彬辈皆受赂,许之。上促大学士草制。杨廷和、蒋冕私念,草制,恐为后虞;否,则忤上意,俱引疾。独梁储承命草之曰:“昔太祖着令曰:‘此土不畀藩封。’非吝也,念此地广且饶,藩封得之,多蓄士马,必富而骄,奸人诱为不轨,不利社稷。今王恳请畀地与王。王得地,毋收聚奸人,毋多养士马,毋听狂人导为不轨,震及边方,危我社稷。是时虽欲保亲亲,不可得已,王慎之,勿忽。”上览制,骇曰:“若是可虞,其勿与。”事遂寝。 〔评〕 英明之主,不可明以是非角,而未始不可明以利害夺。此与子房招四皓同一机轴。 傅珪 康陵好佛,自称“大庆法王”。外廷闻之,无征以谏。俄内批礼部番僧请腴田千亩,为大庆法王下院,乃书“大庆法王与圣旨”。傅尚书珪佯不知,执奏:“孰为大庆法王者,敢并至尊书,亵天子、坏祖宗法,大不敬!”诏勿问,田亦竟止。 洪武中老胥 洪武中,驸马都尉欧阳某偶挟四妓饮酒。事发,官逮妓急。妓分必死,欲毁其貌以觊万一之免。一老胥闻之,往谓之曰:“若予我千金,吾能免尔死矣。”妓立予五百金。胥曰:“上位神圣,岂不知若辈平日之侈,慎不可欺,当如常貌哀鸣,或蒙天宥耳。”妓曰:“何如?”胥曰:“若须沐浴极洁,仍以脂粉香泽治面与身,令香远彻,而肌理妍艳之极。首饰衣服,须以金宝锦锈,虽私服衣裙,不可以寸素间之。务尽天下之丽,能夺目荡志则可。”问其词,曰:“一味哀呼而已。”妓从之。比见上,叱令自陈,妓无一言。上顾左右曰:“榜起杀了。”群妓解衣就缚,自外及内,备极华烂,缯彩珍具,堆积满地,照耀左右,至裸体,装束不减,而肤肉如玉,香闻远近,上曰:“这小妮子,使我见也当惑了,那厮可知。”遂叱放之。 王振 北京功德寺后宫像极工丽。僧云,正统时,张太后常幸此,三宿而返。英庙尚幼,从之游。宫殿别寝皆具。太监王振以为,后妃游幸佛寺,非盛典也,乃密造此佛。既成,请英庙进言于太后曰:“母后大德,子无以报,已命装佛一堂,请致功德寺后宫,以酬厚德。”太后大喜,许之,命中书舍人写金字藏经置东西房。自是太后以佛、经在,不可就寝,不复出幸。 〔评〕 君子之智,亦有一短。小人之智,亦有一长。小人每拾君子之短,所以为小人;君子不弃小人之长,所以为君子。 贺儒珍 两宫工完,所积银犹足门工之费。户、兵二部原题协济银各三十万,通未用也。西河王疏开矿与采木,并奏部,久不覆。一日,文书房口传,诘问工部不覆之故,立等回话。部查无此疏,久之,方知停阁于户部也。户部仓皇具咨稿,工堂犹恐见累。郎中贺儒珍曰:“易耳!”首叙“某月日准户部咨”云云,咨到日即具覆日。复疏曰:“照得两宫鼎建,事关宸居,即一榱一角,纯用香楠、杉木,犹不足尽臣等崇奉之意,沿边不过油松杂木。工无所用,相应停彩。” 〔按〕 此事关边防西河,特借大工为名耳。尔时事在必行,公恐激而成之,故从容具覆,但言其无所用,而不与争,事遂寝。 工部一日得旨买金六千两,铺户极言一时难办,必误。赔不惜也。且言户部有编定金行甚便。公思,户部安肯代工部买金耶?唯有协济一项,今已不需,户部尚未知也。时司徒杨本庵胞弟毓庵正在衡司。公夜过之,谓曰:“户协工三十万金,欲具题,何如?”毓庵入言于兄,出告曰:“吾兄深苦此事,欲求少减。”公曰:“户果不足,如肯代工买金六千,则前银可无烦设处。”毓庵复入言,本庵亟许。公归,遂收工商买金之票。掌稿力禀不可,公叱之出。及具题,掌稿复言户必不肯,公曰:“第上之。”既报可,户无难色,公去部后,再有买金之事,仍如公行之户部。而户部怒裂其札,掌稿者竟不知所以也。 满宠 郭元振 太尉杨彪与袁术婚,曹操恶之,欲诬以图废立,收彪下狱,使许令满宠按之。将作大匠孔融与荀彧嘱宠曰:“但受词,勿加考掠。”〔边批:惜客误客,书生之见。〕宠不报,考讯如法。数日,见操言曰:“杨彪考讯无他词。此人有名海内,若罪不明白,必大失民望。窃为明公惜之。”操于是即日赦出彪。初,彧与融闻宠考掠彪,皆大怒。及因是得出,乃反善宠。 郭元振迁左骁卫将军,安西大都护。西突厥酋乌质勒部落强盛,款塞欲和。元振即其牙帐与之计事。会天雨雪,元振立不动,至夕冻冽。乌质勒已老,数拜伏,不胜寒冻。会罢,即死。其子婆葛以元振计杀其父,谋勒兵来袭。副使解琬劝元振夜遁。元振不从,坚卧营中。〔边批:畏其袭者决不敢杀,敢杀则必有对之矣。〕明日,素服往吊,赠礼哭之甚哀,〔边批:奸甚。〕留数十日,为助丧事。婆葛感悦,更遣使献马五千、驼二百、牛羊十余万。 〔评〕 考掠也,而反以活之;立语也,而乃以杀之;其情隐矣。怒我者,转而善我,知其情故也;欲袭我者,转而感悦我,不知其情故也。虽然,多智如曹公,亦不知宠之情,况庸才如解琬,而能知元振乎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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