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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六 亿中(4)


  卜偃

  虢公败戎于桑田,晋卜偃曰:“虢必亡矣!亡下阳不惧,而又有功,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!必易晋而不抚其民矣,不可以五稔!”后五年,晋灭虢。

  士鞅

  晋士鞅奔秦。秦伯问于士鞅曰:“晋大夫其谁先亡?”对曰:“其栾氏乎?”秦伯曰:“以其汰乎?”对曰:“然。栾黡汰侈已甚!犹可以免,其在盈乎?”秦伯曰:“何故?”对曰:“武子栾书,黡之父,盈之祖。之德在民,如周人之思召公焉,爱其甘棠,况其子乎?栾黡死,盈之善未能及人,武子所施没矣,而黡之怨实章,将于是乎在!”秦伯以为知言。

  楚蒍贾

  楚子将围宋,使子文治兵于睽,终朝而毕,不戮一人。子玉复治兵于蒍,终日而毕,鞭七人,贯三人耳。国老皆贺子文。蒍贾尚幼,后至,不贺。子文问之,对曰:“不知所贺。子之传政于子玉,曰:‘国也,以靖诸内而败诸外,所获几何?子玉之败,子之举也。举以败国,将何贺焉?子玉刚而无礼,不可以治民;过三百乘,其不能以入矣。苟入而贺,何后之有?”及城濮之战,晋文公避楚三舍,子玉从之,兵败自杀。

  班超

  班超久于西域,上疏愿生入玉门关,乃召超还,以戊己校尉任尚代之。尚谓超曰:“君侯在外域三十余年,而小人猥承君后,任重虑浅,宜有以诲之。”超曰:“塞外吏士,本非孝子顺孙,皆以罪过徙补边屯,而蛮夷怀鸟兽之心,难养易败。今君性严急,水清无鱼,察政不得下和,宜荡佚简易,宽小过,总大纲而已。”超去后,尚私谓所亲曰:“我以班君尚有奇策,今所言平平耳。”尚留数年而西域反叛,如超所戒。

  蔡谟

  蔡谟,字道明。康帝时,石季龙死,中原大乱。朝野咸谓太平指日可俟,谟独不然,谓所亲曰:“胡灭诚大庆,然将贻王室之忧。”或问何故,谟曰:“夫能顺天而奉时,济六合于草昧者,若非上哲,必由英豪。度德量力,决非时贤所及。必将经营分表,疲民以逞志。才不副任,略不称心,财殚力竭,智勇俱屈,此韩卢,东郭所以双毙也!”未几,果有殷浩之役。

  曹操

  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,何太后不听,进乃召董卓,欲以兵胁太后。曹操闻而笑之,曰:“阉竖之官,古今宜有,但世主不当假之以权宠,使至于此。既治其罪,当诛元恶,一狱吏足矣,何必纷纷召外将乎?欲尽诛之,事必宣露,吾见其败也。”卓未至而进见杀。

  袁尚、袁熙奔辽东,尚有数千骑。初,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,及操破乌丸,或说操遂征之,尚兄弟可擒也。操曰:“吾方使康斩送尚、熙首来,不烦兵矣。”九月,操引兵自柳城还,康即斩尚、熙,传其首。诸将问其故,操曰:“彼素畏尚等,吾急之则并力;缓之则相图,其势然也。”

  曹公之东征也,议者惧军出,袁绍袭其后,进不得战而退失所据。公曰:“绍性迟而多疑,来必不速;刘备新起,众心未附,急击之,必败,此存亡之机,不可失也。”卒东击备。田丰果说绍曰:“虎方捕鹿,熊据其穴而啖其子,虎进不得鹿,而退不得其子。今操自征备,空国而去,将军长戟百万,胡骑千群,直指许都,捣其巢穴,百万之师自天而下,若举炎火以焦飞蓬,覆沧海而沃漂炭,有不消灭者哉?兵机变在斯须,军情捷于枹鼓。操闻,必舍备还许,我据其内,备攻其外,逆操之头必悬麾下矣!失此不图,操得归国,休兵息民,积谷养士。方今汉道陵迟,纲纪弛绝。而操以枭雄之资,乘跋扈之势,恣虎狼之欲,成篡逆之谋,虽百道攻击,不可图也。”绍辞以子疾,不许。〔边批:奴才不出操所料。〕丰举杖击地曰:“夫遭此难遇之机,而以婴儿之故失其会,惜哉!”

  〔冯述评〕

  操明于翦备,而汉中之役,志盈得陇,纵备得蜀,不用司马懿,刘晔之计,何也?或者有天意焉?操既克张鲁,司马懿曰:“刘备以诈力虏刘璋,蜀人未附;今破汉中,益州震动。因而压之,势必瓦解。”刘晔亦以为言,操不从。居七日,蜀降者言:“蜀中一日数十惊,守将虽斩之而不能安也。”操问晔曰:“今可击否?”晔曰:“今已小定,未可犯矣。”操退,备遂并有汉中。

  安定与羌胡密迩,太守毋丘兴将之官,公戒之曰:“羌胡欲与中国通,自当遣人来,慎勿遣人往!善人难得,必且教羌人妄有请求,因以自利。不从,便为失异俗意;从之则无益。”兴佯诺去。及抵郡,辄遣校尉范陵至羌,陵果教羌使自请为属国都尉。公笑曰:“吾预知当尔,非圣也,但更事多耳。”

  郭嘉 虞翻

  孙策既尽有江东,转斗千里,闻曹公与袁绍相持官渡,将议袭许。众闻之,皆惧。郭嘉独曰:“策新并江东,所诛皆英杰,能得人死力者也。然策轻而无备,虽有百万众,无异于独行中原。若刺客伏起,一人之敌耳。以吾观之,必死于匹夫之手。”

  虞翻字仲翔亦以策好驰骋游猎,谏曰:“明府用乌集之众,驱散附之士,皆能得其死力,此汉高之略也。至于轻出微行,吏卒尝忧之。夫白龙鱼服,困于豫且;白蛇自放,刘季害之。愿少留意。”策曰:“君言是也!”然终不能悛,至是临江未济,果为许贡家客所杀。

  〔冯述评〕

  孙伯符不死,曹瞒不安枕矣。天意三分,何预人事?

  黄权 王累 郑度

  初,刘璋遣人迎先主。主簿黄权怒而言曰:“厝火积薪,其势必焚;及溺呼船,悔将无及。左将军有骁名,今迎到,欲以部曲遇之,则不满其心;欲以宾客待之,则一国不容二君。若客有泰山之安,则主有累卵之危,可且闭关以待河清。”从事王累自倒悬于州门而谏,曰:“两高不可重,两大不可容,两贵不可双,两势不可同。〔边批:奇语。〕重、容、双、同,必争其功!”皆弗听。

  从事郑度好奇计,从容说曰:“左将军悬军袭我,兵不满万,士众未附,野谷是资,军无辎重。其计莫若尽驱巴西、梓潼民,由涪水以西,其仓廪野谷一皆烧除,高垒深沟,静以待之。彼至请战,勿许。久无所资,不过百日,必将自走。走而击之,此成擒耳。”先主闻而恶之,谓法正曰:“度计若行,吾事去矣。”正曰:“终不能用,无可忧也。”卒如正料,璋谓其群下曰:“吾闻驱敌以安民,未闻驱民以避敌也。”〔边批:头巾话。〕于是黜度,不用其计。

  先主入成都,召度谓曰:“向用卿计,孤之首悬于蜀门矣。”引为宾客,曰:“此吾广武君也。”

  罗隐

  浙帅钱镠时,宣州叛卒五千余人送款,钱氏纳之,以为腹心。时罗隐在幕下,屡谏,以为敌国之人,不可轻信。浙帅不听。杭州新治,城堞楼橹甚盛。浙帅携僚客观之,隐指却敌,阳不晓曰:“设此何用?”浙帅曰:“君岂不知备敌耶?”隐谬曰:“若是,何不向里设之?”盖指宣卒也。后指挥使徐绾等挟宣卒为乱,几于覆国。

  〔冯述评〕

  迩年辽阳、登州之变,皆降卒为祟,守土者不可不慎此一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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