夷坚志(253)_梦远书城

二五三

　　汪乙鼋

　　鄱阳市民汪乙，居仓步门外，贩鱼鳖供衣食。乾道三年秋月至湖上，以钱两千从鱼者买一鼋，其重百斤。还家，寘诸室内。夜闻呻吟声甚哀，明灯照之，乃鼋也。见汪来，昂首作人言曰：“愿救残命，放归江湖，当思所以报。”汪愚而忍，以为怪，持大杖鞭之数十，犹乞命不已。邻叟闻而异焉，披衣起，唤汪，勉其纵之于水，不听。明旦，叟又率他居者同劝止，且欲众出钱偿所直，竟不可。后三日，杀之。未几，坐事系狱遭杖，家日以贫，与妻皆饿死。

　　段祥酒楼

　　鄱阳郡胥段祥，主酒务榷酤。县治之南旧有酒店，重楼颇洁，素为山魈所据，歴岁久，人莫敢登。每阴晦之夕，则抛掷瓦石，击坏罂瓮，翻泼水浆。淳熙三年，祥实董其事，深以为虑，乃与他少年羣议之，密蓄利刃，散伏戸外及垆侧，数人入室守视，又缚大雄鸡置瓮边。祥亲执短矛，颙坐以俟。时当秋八月，二更后，闻有喘息声。顷之，一物身长六尺余，裹软脚唐巾，绿袍角带，曳黑鞾持手板，从楼而下，搢板揎臂，欲至瓮涤器。闻鸡振翼，化为狸，俯伏于地，将搏鸡。祥运矛摏其喉，声如狐嘷，众共擒杀之，剥其皮，斑斓可爱，煑肉分食无余。楼怪遂絶。

　　姜彦荣

　　鄱阳医者姜彦荣，淳熙十二年，迁居丰泰门内。因夜归，停烛独坐，寻绎方书，见老人拊戸而立，注目视之，已不见，知其为怪，而未暇穷其迹。他夕，赴市民饮席醉归，复遇之，灼然可识，龎眉白首，髭髯如雪，着皁绿素袍。姜大呼叱之，没于地。姜曰：“是必窖藏物欲出耳。”迟明，发土二尺许，获银小铤，重十有二两。复斸之，铿铿然闻金革之声，坚不可入。姜虑无望之福或翻致祸，乃止。

　　张鲇鱼

　　鄱阳陶器店驵张廿二，丑面阔口，廛市呼为鲇鱼。乾道癸巳，因逋负税直多不能偿，与妻相继自经死。有子幼，赘壻陈昉主其家。淳熙庚子，昉偕同里朱生往都昌鱼池索渔戸债，正饮酒于肆，见张从一黄衣急足来。方怪慑，已至前，厉声叱昉曰：“知汝在此，故来需汝性命。”昉再拜拱手，邀入坐，不许，曰：“我更唤丈母来共汝理会。”少顷，果同妻抱婴儿复来，挥铁尺击昉，朱夺其尺，告之曰：“尔女儿分付丈夫随我，今若杀之，何如出手？”张曰：“吾死七八年，囚系阴司，受无量苦，壻全不救拔，此婴儿亦因渠一拳而夭丧，安得索休！”适尉曹两弓兵过，覩其纷争，不知为鬼也，亦语之曰：“汝无故白昼打杀人，定当累我。”张乃顾黄衣曰：“为我追此人去。”黄衣曰：“须是先于泰山府君处下状，得文牒方可追人，岂得专擅。”扰扰薄暮，张夫妇及黄衣就置酒处僦宿，昉与朱并弓兵邻室而处，略无人鬼之辨。张终夕诟昉，又使黄衣反其家取钱。良久，负二千至。弓兵问所自，对曰：“在张家桌下取来，初时左门神见拒，而右戸尉为我通报，故得之。”明旦，与朱、陈复同涂到鄱城西北蠙洲，忽不见。昉抵所居，犹歴歴聆张声音。旋卧病，踰旬获安，幸不死耳。

　　包氏仆

　　鄱阳包氏，居滨洲门内，买一马，付其仆程三养视，日浴之于放马渚。常为白颈鸦登背抛粪，深患之，逐去复来。于是敲针作小钩，贯以长缕，从马腹旋绕至背，挂饵于表。鸦啄饵，吞钩不可脱。程剔其双目睛，怀归舍，求酒于主家而吞之。自此眼力日盛，能歴览鬼物于虚空间。尝与包婢在厨，见一鬼瞠目抱拖舌，项下纒索，履门阈窥瞰。程持杖击之，呷呼窘怖，冉冉入地而灭。盖向时有缢死于彼处者。后每出野外，必有所覩，虽似人形，而支体多不具足。厉怪望之，往往奔窜。或人谓千岁鸦目能洞视，程所吞者其是欤？（此卷亦得之朱从龙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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