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远书城 > 笔记杂录 > 夷坚志 | 上页 下页
一五四


  沈先生

  沈先生者,和州道士也,不知始所以得道。常时默默,不深与人往来。值其从容时,肆意谈说未来休咎事,无不中的,然不可问也。人与之食,受之不辞。居无事,或至经月不食。宣和间,有言其名于朝者,召入禁中,偃蹇不下拜。扣其所学,亦泛然无言,不合旨。犹以为正素大夫,遣归故郡。建炎元年秋,忽著衰麻,立于谯门外,拊膺大哭。良久,回首望门内而笑,三日乃止。末几,剧贼张遇攻破城,郡守率州兵保子城,贼不能下,遂去。凡居民在外者皆被害。后二年,遍诣廛市,与人相别,且告之曰:“有米莫做粥,有钱莫做屋。”人不能领其意,自是不知所如往。是岁,虏犯淮西,和州受祸最酷云。

  李吉爊鸡

  范寅宾自长沙调官于临安,与客买酒升阳楼上。有卖爊鸡者,向范再拜,尽以所携为献。眂其人,盖旧仆李吉也,死数年矣。惊问之曰:“汝非李吉乎?”曰:“然。”“汝既死为鬼,安得复在?”笑曰:“世间如吉辈不少,但人不能识。”指楼上坐者某人及道间往来者曰:“此皆我辈也,与人杂处,商贩佣作,而未尝为害,岂特此有之?公家所常使浣濯妇人赵婆者,亦鬼耳,公归试问之,渠必讳拒。”乃探腰间二小石以授范曰:“示以此物,当令渠本形立见。”范曰:“汝所烹鸡,可食否?”曰:“使不可食,岂敢以献乎?”良久乃去。范藏其石,还家,以告其妻韩氏。韩曰:“赵婆出入吾家二十年矣,柰何以鬼待之?”他日,赵至,范戏语之曰:“吾闻汝乃鬼,果否?”赵愠曰:“与公家周旋久,无相戏。”范曰:“李吉告我如此。”示以石,赵色变,忽一声如裂帛,遂不见。此事与小说中所载者多同,盖鬼技等耳。(右二事皆唐少刘说。)

  吴江九幽醮

  吴松江石塘,西连太湖,舟楫去来,多风涛之虞,或致覆溺。乾道三年,赵伯虚为吴江宰,念幽冥间滞魂无所诉,集道士设九幽醮于县治以拔度之。汴人薛山为馆客,因以故友黄升司理并其子溺水之由白之,就设二位以祀。既罢三日,伯虚被提举常平,符按所部营田,与山共载,绝湖抵九里寺。夜过半,梦黄君来访如平生,敛襟肃容,若特有所谓者。山犹意其赴官而告别也,徐问之,则曰:“向自吴门分袂,狼狈于此久矣。比蒙县尹大赐周旋,其行方从是脱去。”山曰:“何不一谒之以谢此意?”曰:“固屡往矣,而门庭甚峻,非复可入,敢以诿吾故人。”既而告退,就阶登马。廷下立者数百人,山戏之曰:“车骑一何都邪?”黄曰:“不然,此皆平时留滞,同荷赵君恩而去者也。”已别,山惊寤,以语伯虚,乃知昨朝所绝湖,正黄父子没处也。

  郑氏犬

  福州人奉议郎郑某,宣和中知乐平县,自乡里携一犬来,常时驯扰不噬人。邑有贩妇,以卖花粉之属为业,出入县舍,郑氏甚重之。尝白昼入堂,犬迎啮其乳,仆地几死。郑叱家童缚犬,念其远至,不忍杀,持以与报本寺僧。是夜郑被盗,后半月捕得,鞫之,乃此妇为囊橐导贼至,始悟犬之灵识,复呼以归。(僧德滔说。)

  后土祠梦

  抚州后土祠,灵响昭著。宜黄士人邹极未第时,致祷求梦,梦入庙詹敬毕,转眄东壁,有大书一诗,睨而读之,既觉,历历可记。诗曰:

  天道本无成,明从公下生。
  温黄前后并,黑闇里头行。
  大十口止各,常常啼哭声。
  两个齐六十,只此是前程。

  邹玩其语多不佳,惧或死于疫。后以治平三年乡荐,赋题曰《天道无为而物成》。次年省试,赋题曰《公生明》。列坐之次,温州人居前,黄州人居后。时亮阴罢廷对,始验前诗二联之意。邹仕终江西提刑,盖大十口止各,“本路”字也。常常啼哭声,刑狱象也。与其妻并年六十五而卒。夫四十字之微,而场屋二题,坐次先后,朝家之变故,官寿之终极,与妻室之年,靡不先见。吁!其异矣。

  泰山府君

  临川雷度,字世则,性刚介,好读书,虽登名乡贡,而不肯赴省试。其甥蔡直夫为永康军通判,既之官。是年九月晦,蔡妻徐氏梦人持尺书类漕台檄,徐读之竟。迨寤,但忆纸尾大书云“泰山府君雷度押”,畏其不祥,且未知度之安否。不旬日,蔡卒,妻孥护柩以归。明年,至乡里,始知度以故岁八月卒矣。泰山之梦,其然乎!(右二事皆临川吴必说。)


梦远书城(guxuo.com)
上一页 回目录 回首页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