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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夫人小传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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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徐芳仲光《藏山集》 柳夫人字某,虞山钱牧斋宗伯爱姬也。慧倩工词翰。在章台日,色艺冠绝一时。才隽奔走枇杷花下,车马如烟,以一厕扫眉才子列为重。或投竿衒饵,效玉皇书仙之句,纸啣尾属,柳视之蔑如也。即空吴越无当者,独心许虞山,曰:“隆准公即未夐绝今古,亦一代颠倒英雄手。”而宗伯公亦雅重之,曰:“昔人以游蓬岛、宴桃溪,不如一见温仲圭。吾可当世失此人乎?”遂因缘委币。 柳既归宗伯,相得欢甚,题花咏柳,殆无虚日。每宗伯句就,遣鬟矜示柳,击钵之顷,蛮笺已至,风追电蹑,未尝肯地步让。或柳句先就,亦走鬟报赏,宗伯毕力尽气,经营惨淡,思压其上,比出相视,亦正得匹敌也。宗伯气骨苍峻,虬榕百尺,柳未能到;柳幽艳秀发,如芙蓉秋水,自然娟媚,宗伯公时亦逊之。于时旗鼓各建,闺阁之间,隐若敌国云。宗伯于柳不字,凡有题识,多署“柳君”。吴中人宠柳之遇,称之直曰“柳夫人”。 宗伯生平善逋,晚岁多难,益就窭蹙。嗣君孝廉某故文弱,乡里豪黠颇心易之,又嗛宗伯公墙宇孤峻,结侣伺衅。丙午某月,宗伯公即世。有众骤起,以责逋为口实,噪而环宗伯门,搪撞诟谇,极于虣辱。孝廉魂魄丧失,莫知所出。柳夫人于宗伯易篑日,已蓄殉意,至是泫然起曰:“我当之!”好语诸恶少:“尚书宁尽负若曹金?即负,固尚书事,无与诸儿女!身在,第少需之。”诸恶少闻柳夫人语,谓得所欲,锋稍戢,然环如故。柳中夜刺血书讼牍,遣急足诣郡邑告难,而自取缕帛结项死尚书侧。旦日,郡邑得牍,又闻柳夫人死,遣隶四出,捕诸恶少,问杀人罪。皆雉窜兔脱,不敢复履界地。构尽得释。孝廉君德而哀之,为用匹礼,与尚书公并殡某所。吴人士嘉其志烈,争作诗诔美之,至累帙云。 东海生曰:柳夫人可谓不负虞山矣哉!或谓情之所钟,生怜死捐,缠绵毕命,若连理枝、雉朝飞、双鸳鸯之属,时有之矣。然柳于虞山岂其伦耶?夫七尺腐躯,归于等尽。而掷之当,侯赢以存弱赵,杵臼以立藐孤,秀实以缓奉天之危,纪信以脱荥阳之难。或轻于鸿羽,或重于泰山,各视其所用。柳夫人以尺组下报尚书,而纾其身后之祸,可不谓重与?所云重用其死者也!夫西陵松柏,才矣,未闻择所从。耆卿、月仙,齐丘、散花女,得所从矣,而节无闻。韩香、幼玉、张红红、罗爱爱之流,节可录矣,又非其人也。千秋香躅,唯张尚书燕子一楼,然红粉成灰,尚在白杨可柱之后。夫玉容黄土之不惜,而顾以从死之名为地下虑,荒矣。微曰舍人,泉台下随,未敢必其然也。人固不可知,千寻之操,或以一念隳;生平之疵,或以晚节覆。遂志赴义,争乎一决。柳夫人存不必称,而没以馨,委蜕如遗,岂不壮哉! [张山来曰:前半如柳萦花笑,后半如笳响剑鸣,柳夫人可以不死矣!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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