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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八


  科举之法,每代不同。而自明至今,则皆出于时文。三代尚矣,汉法近古而终不能复古,自汉以后累代变法不一,而及其既也,莫不有弊。九品中正之弊,毁誉出于一人之口。至于贤愚不辨,阀阅相高,刘毅所云‘下品无高门,上品无寒士’者是也。科举之弊,诗赋则只尚浮华而全无实用,明经则专事记诵而文义不通。唐赵匡举所谡习非所用,用非所习,当官少称职吏者是也。时文之弊,则今舒赫德所陈奏是也。圣人不能使立法之无弊,在乎因时而补救之。苏轼有言,观人之道在于知人,知人之道在于责实。盖能责实,则虽由今之道而振作鼓舞,人才自可奋兴。若专务循名,则虽高言复古,而法立弊生,于造士终无所益。今舒赫德所谓时文经义以及表判策论皆为空言,剿袭而无所用者,此正不责实之过耳。夫凡宣之于口,笔之于书者,皆空言也。何独今之时文为然。且夫时文取士,自明至今,殆四百年,人在其弊而守之不变者,非不欲变,诚以变之而未有良法美意以善其后。且就此而责其实,则亦未尝不适于实用,而未可一概訾毁也。盖时文所论皆孔孟之绪余,精微之奥旨,未有不深明书理,而得称为佳文者。今徒见世之腐烂抄袭,以为无用,不知明之大家如王鏊、唐顺之、瞿景淳、薛应旂等,以及国初诸名人,皆寝食经书,冥搜幽讨,殚智毕精,殆于圣贤之义理心领神会、融洽贯通,然后参之经史子集,以发其光华,范之规矩准绳,以密其法律,而后乃称为文。虽曰小技,而文武干济英伟特达之才,未尝不出于其中。至于奸邪之人、迂懦之士,本于性成,虽不工文,亦不能免,未可以为时艺咎。

  若今之抄袭腐烂,乃是积久生弊,不思力挽末流之失,而转咎作法之凉,不已过乎?即经义表判策论等,苟求其实,亦岂易副?经文虽与《四书》并重,而积习相沿,慢忽既久,士子不肯专心肄习,诚有如舒赫德所云数月为之而有余者。今若著令为甲,非工不录,则服习讲求,为益匪浅。表判策论皆加核实,则必淹洽乎词章,而后可以为表。通晓乎律令,而后可以为判。

  必有论古之识,断古之才,而后可以为论。必通达古今,明习时务,而后可以为策。凡此诸科,内可以见其本原之学,外可以验其经济之才,何一不切于土人之实用?何一不见之于施为乎?必变今之法,行古之制,则将治宫室,养游士,百里之内,置官立师,狱讼听于是,军旅谋于是,又将简不率教者屏之远方,终身不齿。毋乃徒为纷扰,而不可行。又况人心不古,上以实求,下以名应。兴孝,则必有割股庐墓以邀名者矣。兴廉,则必有恶衣菲食、弊车羸马以饰节者矣。相率为伪,其弊尤繁。

  甚至借此虚名,以干进取,及乎莅官之后,尽反所为,至庸人之不若。此尤近日所举孝廉方正中所可指数,又何益乎?若乃无大更改,而仍不过求之语言文字之间,则论策今所见行,表者赋颂之流,是诗赋亦未尝尽废。至于口问经义,背诵疏文,如古所为帖括者,则又仅可以资诵习,而于文义多致面墙。其余若三传科、史科、名法、书学算、崇文、宏文生等,或驳杂芜纷,或偏长曲枝,尤不足以崇圣学而励真才矣。则莫若惩循名之失,求责实之效,由今之道振作补救之为得也。我皇上洞见取士源流,所降谕旨,纤悉毕照。司文衡职课士者,果能实心仰体,力除积习,杜绝侥幸,将见数年之后,士皆束身诗礼之中,潜心体用之学,文风日盛,真才日出矣。然此亦特就文学而言耳。至于人之贤愚能否,有非文字所能决定者,故立法取士,不过如是。而治乱盛衰,初不由此。无俟更张定制为也,舒赫德所奏应毋庸议。”

  奏上,奉旨依议。科目之不废者,文端之力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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